“以前那个儿媳妇倒是孝顺,可惜难产没了,唉……”
“孔薇那是周大娘从小收养在身边的,当亲闺女似的,那能一样吗!”
金梅最不忿别人提到孔薇时就是一脸称赞,每每让她感觉自己是被比到泥里。
同样的年纪,傅华和老太太就把孔薇捧到手心里,她就只能自荐给傅承序做后妈、还保证会对他好才能被娶进门。
都是女娃,不过是孤儿的孔薇就能去学校上学,因为傅老太太是学校校长,而她只能在家里做家务干活还照顾弟弟。
孔薇穿的干干净净板板正正,她捡人家旧衣服都只有一件。
还有最让她恨的就是,她喜欢傅华,年轻时候就让她家提亲上门,结果被拒了;而傅华亲自求到老太太面前,让她把孔薇嫁给他,还发毒誓会对她一辈子好,否则就孤苦终老病痛缠身。
而她金梅,生生拖到孔薇死了,又上门提亲,还得被逼着保证要对傅承序那小崽子好,不然就不得好死。
毒誓她发了,所以她嫁进门了。
她才不信什么神明保佑,她只知道命都是自己拼来的,要不是她不要脸面上赶着给人做后妈,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她确实存着一份想让老太太早死的念头,但这次她只是担心那个人年纪轻轻的,把老太太扎瘫了,到时候不还得她伺候?
金梅听着众人的闲话,心里也埋怨吴婶,她不那么热心,直接把老太太拖死,啥事儿没有了。
“吴婶,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有那害人命的胆子嘛?”金梅讪笑,“我就是怕这女同志给我婆婆扎坏了。”
众人一想,此话不假,小云年纪轻轻的,也不像那老中医会扎针的样子。
连吴婶也担心小云知青万一没个准头,给韩大娘扎坏了可咋办?
云苓却完全没在意,她勾唇一笑,眼底半点笑意也无,“这位大婶放心,我三岁配药五岁执针,就是让我开刀做手术我也不惧。就算我今儿个扎坏了,你只管去公社告我,让革委会的人来抓我进农场。”
她见过病患家属过于担心而质疑医生治疗方案的,也因为过于年轻资历太浅被人怀疑医术的,所以金梅那点心眼她根本不放在心里。
村民的忧虑她也能理解,但完全没有因此退让的意思。
此话一出,人群都因为她的严肃和果决静了下来,连金梅都不敢再说什么。
只有吴婶仗义执言,拍拍胸脯向她表示:“小云你放心治,这两个不孝的东西不愿意送老人去医院,最坏的结果不过就这样了,治不好他们要赖你,你赵叔那关都过不去!”
云苓点点头,对她笑笑表示感激。
吴婶这话说出来可不容易,也相当于帮她承担了一部分压力。
云苓凝神将银针扎进韩文秀的皮肤里,连着几针格外冷静,丝毫不见紊乱,那股沉静劲儿,分毫不似十七岁的人,反倒像是经历几十年磨砺才有的动作。
她的沉稳被大家看在眼里,连看热闹的人都不免屏息,傅家院子站了许多人,可每个人连大气都不出一声,似乎针落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直到最后一针扎进穴位那一瞬间,站在炕边的傅华忽然发现老人的眼皮动了动,不由得惊呼:“娘!我娘醒了!”
嚯!
韩大娘真就被小云知青扎醒了!
这下院子里看热闹的那些人像鸭子出窝似的叽叽喳喳议论不停。
“云知青这么厉害!?”
“我还以为她就会开些药,没想到扎针都会!”
“你没听她刚才说人家五岁就会了,这说不定比咱县里的老大夫都厉害呢!”
“她刚才还说啥开刀,做手术,都会?”
“云知青可真有本事,怪不得林寡妇她儿子身子骨都好了。”
“……”
又是一阵风风火火的闲聊。
韩大娘鼻息逐渐趋于稳定,人缓缓苏醒,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白皙娇嫩、清丽可人的小丫头。
“薇薇?”
她以为自己都到了地底下,看到了早逝的薇丫头,眼眶立马充满泪水,声音哽咽:“是薇丫头吗?”
她目光被泪水遮得模糊,再加上心绪不平,根本分不清面前人是谁,只觉得这股优雅文静的气质,和她早逝的养女像极了。
“薇薇啊,是娘对不住你,娘护不住承序,让他幼年吃不饱穿不暖,年纪轻轻就去了军队打仗。”
“他那后娘给我传来信儿,说承序在部队受了重伤,人还在救治中,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啊!”
老太太哭得让人心碎,在场有些村民都是被韩大娘教过的,对她都有些师生感情在。一想到十几年前傅家幼子傅承序被苛待成瘦瘦巴巴的模样,现在又受了重伤生死未明,不免都替她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