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立轻声将自己所知说一遍。
朱元真君点点头，面上带着一丝感慨。
“当年事情，其实我早知道。”
“你们云岚道宗有一个叫林旭的人吧？”
“一千多年前，我曾见过他。”
林旭。
云腾大长老。
章立对这位当然熟悉。
“要不是知道伱出身云岚道宗，我也不会对你这般关注的。”朱元真君轻笑，身形落在牌楼之前，轻声开口。
他缓步往前走去。
“祖师。”
“拜见祖师。”
“见过祖师。”
周围的身影都向着朱元真君躬身。
章立也终于看清楚，这些身影到底是什么。
残魂。
妖族残魂。
这些残魂被以秘法炼化，成为类似傀儡的存在。
这手段，残忍至极。
“这就是镇妖塔的手段之一。”
“你不要觉得世间修行都是请客吃饭。”
“修行之路，便是夺命之路。”
似乎是感受到身后章立所想，朱元真君淡淡低语。
镇妖塔也好，荡魔钟也罢，全都是真正的杀伐之器。
至于修行者，每一位能踏上金丹境的，谁不是手中鲜血沾满？
便是章立，在修行世界，在凡俗世界，在地仙界，已经杀过多少人，击杀多少生灵？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每一位强者，都是无尽骸骨堆上宝座！
随着朱元真君步步前行，章立心中越发有明悟。
为何大道无情？
因为有情大道终究抵不过岁月消磨！
便如身周，一位位躬身施礼的残魂，他们或许都是朱元真君当年心中的寄托。
不知不觉，他们都已经只剩下一丝妖族残魂化为虚影，留下一份僵硬的记忆。
这一整座山峦，所有的一切，对于朱元真君来说，都是记忆深处的画面。
身为大修士的朱元真君能将这一切记住，却留不住。
恐怕便是成为世间最强的存在，也留不住岁月吧？
人生，有许多在意的人，在意的物，在意的事，终究还不是归于尘土？
章立站在一座大殿之前。
“云澜……”
云澜殿。
云岚道宗的山巅，也有这样一座大殿。
“元泰道宗宗主沐云澜，那是我师妹。”
背着手，朱元真君声音之中带着唏嘘。
云岚道宗的祖师沐云澜，竟然是面前这位的师妹？
章立躬身，刚准备换个称呼，朱元真君已经摆手：“各论各的。”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章立，面上带着几分好奇：“以你之天赋，手段，为何会成为镇守弟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章立不知道在心底背过多少次。
“宗门之中有外宗渗透，我一脉师兄长辈皆罹难。”
“我若不来凡俗世界，也必死。”
章立的声音之中透出恨意。
这倒是真的。
那仇怨，也是真的。
听到他的话，朱元真君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然后点点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三百年，什么仇怨差不多都要消散了？”
章立站在那，沉默。
确实，再回云岚山，当年那些低阶修行者还有几人在？
便是筑基境，物是人非，蹉跎不前的话，也会陨落许多。
仇怨也好，恩德也罢，最终都在岁月之中消散。
抬头看向面前的朱元真君。
这位，大概也是这等心情吧？
他离开修行世界多久了？
如果有一日重回修行世界，还能看到当年的人，当年的物吗？
朱元真君轻叹一声，挥手驱散身边的那些残魂弟子，然后领着章立走进大殿。
这里的云澜大殿倒是空荡，其中只有两排木椅。
坐在上首，朱元真君看向章立。
“我镇守凡尘这么多年，如今是最可能看到天道觉醒，重现当年灵界荣光的时候。”
天道觉醒，重现荣光。
章立也感觉，如今的凡俗世界，是最好的时候。
但也是最凶险的时候。
地仙界，东洲，还有修行世界。
他抬头，看向上首的朱元真君。
“前辈，你对于凡俗世界如何前行，有什么考量？”
是任凡俗世界自己发展，还是任其他世界将凡俗世界吞并？
如果修行世界发现凡俗世界的变化，要来收割，那该怎么办？
如今几处福地，对于修行世界来说，已经是灵气不逊于核心之地的地方了。
更别说万魔州一旦全力出手，真的可能颠覆凡俗世界。
东洲，也是虎视眈眈。
随着凡俗世界的力量晋升，其价值展现，再不是那种谁都看不上的荒芜之地。
“章小子，你，我，还有魔欢，都已经与这方世界牵连。”看着章立，朱元真君面上露出笑意。
“你要知道，一旦这天道再晋升，往后你的机缘就更多。”
“便是有一日与天地共存，踏入真正的仙之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仙。
章立没有想过。
但他知道朱元真君说的不错。
他们都是与此方世界牵连极深。
天道长存，繁荣，他们都有好处。
万一这天道再晋升，他们得到的好处更多。
便是反哺的功德，就能让他们的修为不知提升到什么程度。
这也是朱元真君会见自己，会培养自己的根本原因吧？
到这等真君强者境界，任何情义，都比不上真正的利益。
如今的凡俗天地，是最好的时代。
朱元真君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谁敢破坏，谁就是他的敌人。
在这一点上，朱元真君与章立是盟友。
“赵吉他们推算，至少这十年时间，是此方世界最虚弱的时候。”
章立抬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按照现在的武道传播，十年之后，凡俗世界的武道强者更多，天道之力也会更强。”
“我已经答应他们，这十年，我来安排。”
听到章立的话，朱元真君面上露出好奇。
“说说看，你怎么守住这十年。”
“据我所知，万魔州可是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们不可能给你十年时间。”
章立没有开口，而是抬手。
一道道流光好似星辰出现。
灵石。
灵晶。
散落遍地。
“只要有足够灵石，东洲炼气士，修行界的修仙者，还有其他地仙界的人，都可以雇佣吧？”
“我用灵石，买十年安稳，行不行？”
章立面色淡然开口。
朱元真君看着周围散落的灵石和灵晶，面上第一次闪过茫然。
“修行，从来都是打打杀杀，不是请客吃饭。”
“看来，时代确实是变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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