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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王府(1 / 2)

王府,祠堂。

旃檀高悬,烟雾缭绕,一张张画像挂在成排的灵位后,被衬托得十分诡异。

言真跪在灵位前,余光所及处,一双缎面镶珠刺绣云履踱步着,传来‘哒’-‘哒’的声响。它的主人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杯参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却只是漱口之用,事毕后捏着手帕拭了拭嘴角,挥手让丫鬟下去。她几步走到言真面前,缓缓蹲下去,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言真与她相对,两人的脸几乎一样。

她是他的母亲,政亲王王妃,也是容国曾经最出众不凡的女人——长孙平乐。

她审视着儿子,眼如鹰一般狠厉,若换做别人早就下破了胆,可偏偏是言真,这个比长孙平乐还要厉害的人物。

“母亲这是要给我擦眼屎?”言真嘻笑着说。

长孙平乐怒不可遏地甩开手,眼眶却隐忍泪水,“你走了这么些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为了佛柃去书院做什么先生,你把你娘放在何处?!”

言真收起笑脸,一派严肃,“自然放在最重要的地方,但是母亲您难道忘了,当初是谁逼走姐姐,又是谁逼走佛柃?若不是您,二夫人怎会误会姐姐,歌弈剡又怎会将恨转移到佛柃身上。而您呢,这十年来何曾站出来?我可没这脸回来!我…”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脸上突如其来一巴掌,半张脸几乎失去了知觉,言真心中苦涩,却将下巴抬得更高,“母亲,十年了,为何您还是不肯接纳姐姐,宁可跟二夫人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所以我让你回来,站在你应该站的地方,千万不能让歌弈剡继承爵位,否则等你父亲死后,哪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你若敢撇下我走,就永远别再回来,就当我没生过你,你也不必管我死活!”

“母亲!你究竟还要执迷到什么时候?。”

“是你执迷不悟啊孩子!你是我的儿,她歌沐嫣没名没分,如今又失踪了那么多年,你为何还不肯放下?回来吧孩子,娘亲需要你,在这偌大的歌家,娘亲举步维艰啊,胤儿!”

他冷冷地看着她,“母亲,胤儿早就死了,九年前就死了,如今的我,是苏溟师父的唯一徒弟,言真!”

长孙平乐厌恶地蹙起眉,“你…你…”她大喘了口气,“我生你养你,给了你一切,你却要抛下我,还将名字一并弃了!逆子,你良心何在!”

他冷笑道:“良心?当年你借着长孙家的势力处处为难府中之人,虽然母亲惧怕墨斐,但在暗中可是做了不少害二夫人之事,当年二夫人何曾害过你?要说良心,母亲,您呢?”

长孙平乐的脸色瞬间苍白无色,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如何知道?”

“我是您儿子啊!”他的嘴角挑起一抹弧度,在灿烂阳光下显得那么可怜,“既然你能对姐姐做那些事,为何不能同样用在二夫人身上,您不怕有朝一日二夫人母子发现,新仇旧恨一起给您算了?”

“放肆!”长孙平乐怒红了眼,一拳捶在祭祀桌上,“若不是她三番五次在王爷面前挑拨,我连正眼都不愿瞧她!傻儿子,你还看不明白当今的局势吗?长孙家族已经快退出容国,墨斐势力日渐壮大,不用两年,容国之内就再没有长孙家族的地位,在歌家更没有我长孙平乐的立足之地!你以为歌家就能逃过一劫?别天真了,墨斐当初把亲妹妹嫁进歌家,不过就是为了在王爷身边安插眼线罢了,他不会覆灭歌家,但一定会替他侄儿铲除你我!我现在只有不惜一切杀了墨莘,再让你继承爵位,你我母子才会有一线希望!”

言真执拗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但我仍旧不原谅您害姐姐的事,这辈子,我也不会继承爵位,这个爵位以及这个家,让我感到恶心!不过母亲放心,有朝一日若真的发生了母亲说的事,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时候不早了,我该进宫了。”

祠堂落入死寂,独留长孙平乐低声啜泣。

歌政早就等在王府门口,言真发现时已来不及,暗骂了句,抬步过去,规规矩矩行完礼,便急着离开。

歌政叫住他,“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王府向你母亲去请安,为何不与我们商量就进宫卸职?这便罢了,你去什么醉云堂任职!那可是公子小姐们你争我斗的是非之地,更是权贵们试图搅动若水风云的利器!你去哪儿不好非得去那儿,给歌家招惹麻烦,你可真是本王的好儿子!”

言真咬紧了牙,忍着怒道:“您不是有歌弈剡这个好儿子了么,何必再关心我回不回来?”

“你就这么看本王?”

“父亲误会了,不是我如何看,是您做了什么才让我这样看你。该说的三年前我都说了,没必要再说一遍。”说着立即离开这个他反感的地方。

歌政没有再阻止,他对儿子的阴阳怪气似乎一点都不生气,沧桑的脸色,除了无奈,再无其他。

“这么多年了,大将军还是不肯原谅您。”

“本王儿女四人,可是到头来,一个都不在身边。苏溟,你说本王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苏溟立于他身旁,伸出一个拳头举在阳光下,慢慢摊开,手中的蒲公英立即被风吹走。

“王爷曾形容若水是一个修罗地狱,黑暗无边,进来便再也出不去,所以您决定放手一搏,让阿衍离开容国,让她和歌家彻底脱离关系,虽然这样一来,您就再也无法给予她守护,但换来的,是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而王爷您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个。”

歌政摇了摇头,苦涩地笑,“可是如今她又回来了,我违背了当初的誓言,为了她将阿衍置身于危险,值得吗?”

苏溟沉默了,一瞬后笑道:“既然王爷决定的事,便是对的,至于阿衍的安全,苏溟会拼死守护。”

言真从王府一侧走出,绕至后巷,钻进一辆马车。一个侍从随即跳上马车拜了一拜,“将军。”

他闭目养神,只抬了抬手,“有何消息?”

“果然是大小姐!”

言真猛地睁开眼,“可是真的?”

“证据确凿,属下以人头担保!”

他眉目松展,随即却又浮现一抹苦涩,“苏师父回来了,姐姐也回来了,果然,当年确实是师父救走了姐姐,只是…就算姐姐不愿回王府,也该认我,她到底还是怨我的。”他回头看向王府的方向,眼中神色复杂,不在逗留,下令驶离。

阑珊院回廊每个转角都挂着竹笼,燃着安魂香,在月光下变幻出各种形态色泽,。

苏衍打开条门缝,提着裙裾进了朝云阁。一盏青瓷灯笼放在床头,她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借着淡青色的光线静静凝视她,她还从未像今日这样仔细端详佛柃,那个记忆里扎了两个总角的稚嫩孩子,如今已是翩翩少女,五官和母亲这般相似。

“好久不见,妹妹。”苏衍轻柔的对她说。

只一句话,再说不出任何话语。当初千言万语都道不完的心里话,此时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苏衍愁叹一声,起身离开。

床帷轻纱被风撩动,一双美人眼微微震动,好似朝露打在彩蝶的翅上,随时都会将这奄奄一息的生命击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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