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慌不忙的对她颔首,“到底是同道中人,赏景都能赏到一处来。”
“赏景?”苏衍想起云城方才那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总觉得这人古古怪怪。
“是啊!”瑾云城丝毫不觉得不合适,笑颜如画地遥指远处被白雾笼罩的群山,“只有在南湖才能见到避暑山庄的群峰叠翠,可谓仙境!在此饮茶,才最是令人陶醉。”
苏衍提起裙裾挪到水桥边,往远处眺望远去,“好家伙,我怎么没发现,你眼神忒好了!”
瑾云城歪了歪头,十分俏皮。
阿臾却一脸嫌弃,在苏衍身后抱怨:“大冷天的偏要在南湖喝茶,莫不是疯了!”
苏衍伸了个懒腰,一胳膊肘杵了下阿臾的胸,疼得她脸都变了形,然而苏衍的脸上仍旧装得自然。
既来之则安之,苏衍引她入水上凉亭,并吩咐下去,立即有下人搬来食案,燃上暖炉,又将四周竹帘垂下,最后展开屏风。屏风上绘的梅林图恰好倒映在食案上,茶水成了梅林间的溪流,茶叶成了托举梅花的叶,而那缕缕烟丝,便是桃林茅屋上的一缕炊烟。
阿臾宝贝似的抚摸屏风:“先生,这是什么做的?竟如此细滑,就好像肌肤一样。”
苏衍瞥了屏风一眼,也不知何物,立马将这个疑问抛给瑾云城。云城将将把水壶放上炉子,正在整理茶具,动作优雅,神情更是令人倾倒。她看向屏风,不假思索:“这是江南细丝,来源珍贵,织造繁碎,只有富裕人家的女儿才有能力学这门手艺,等出阁的时候便作为嫁妆,在江南,大家都认为若能娶到精通细丝的女儿家,便是一世修来的福,也是一件大事。”
“细丝?”苏衍努力回忆,却记不起有这种东西,不过也不奇怪,和师父守着一家酒馆鲜少出远门,蒯烽镇不富裕,没见过这种贵东西也属正常,只是…此时在权力中心的若水,在若水除了皇宫以外,显贵最聚集的地方—七善书院,被人知道自己竟然连细丝都不识,实在难堪!
苏衍干干一笑,连忙低下头数起茶叶。
阿臾以为是瑾云城故意刁难让苏衍出丑,不禁怒火中烧,说话也夹枪带棒,“瑾先生到底是富贵出身,像我们这些穷人都不曾见过细丝呢,不过这也没什么厉害,不过是件织品,只能做装饰用,若制成衣裙穿身上,冬天不防寒夏天不防虫,秋天不保湿,春天不防雨,没甚用处。”
苏衍两眉一挑,默默的看着瑾云城,“嗯,阿臾这番见解着实另类。”
茶至半壶,暖炉渐渐产生了效果,整个亭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冷气,反而暖意浓浓,而人也渐渐有了困意。阿臾打了个哈欠,默默挪到凉亭边边上打起盹,醒转时,却瞧见曲廊尽头有个蓝影正在缓缓接近,揉了揉眼细辨,情不自禁呀的一声,吓得苏衍手中的茶杯震了震,嗔道:“大白天的你怎的还做起噩梦来!”
正说着,身后有什么人接近,只听瑾云城起身道:“许久未见歌先生,不如入座与我们同饮?”
苏衍一张脸立马将她兴奋地望着,腾出只手拍拍身旁的位置,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只是眼前这精致如琢的脸蛋却毫无起伏,冷淡的瞟了瑾云城一眼,并未有入座的意思,只道:“瑾先生好雅兴,不过我不喜欢喝茶。”言毕,自幽幽走开。
苏衍将她拦住:“你那儿有没有提前准备好暖炉,还不如留下来和我们说说话,阿臾!”苏衍吩咐,“快去朝云阁准备起来,等歌先生回去的时候不会冻到。”
阿臾领命,立马跑出去。
瑾云城也劝道:“咱们虽然都在书院共事,可是因距离远,事务忙,鲜有往来。今日难得有机会,何不一起?”
佛柃冷冷道:“我不懂茶,交流?只怕你们笑话。”
苏衍急忙道:“别啊,我还不懂书法呢,要不如我们互相交换平时有趣的事,我那些学生无所长,偏偏喜欢捣蛋惹事,说起来我也是一把辛酸泪啊!”
“我的学生平时谨言慎行,对待所学也十分重视,没有可与你们说的。”她停了停,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衍,“说到谨言慎行,我还要提醒苏先生一句,在这书院里头,你不过是孤身一人,所谓学生同僚,也就只是学生同僚罢了,不必太过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