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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开(2 / 2)

“他是燕王的孩子?”苏衍觉得这太疯狂了!卫臻怎么会是燕王的孩子?急忙又问,“那太上皇知道吗?”

“那年扶桑殿大火,你以为太上皇真的这么残酷冷血连自己的孩子都杀?那是因为他知道了卫臻的身世,才下的毒手。先前文武百官进谏重立卫臻为太子,太上皇虽然十分抗拒,但又怕卫臻身世曝光会对皇室造成不可抹去的丑闻,更害怕当年他所犯下的罪行被世人所知,这才无奈的答应了。我和左卿都是知情者,也是参与者,我们都以为只要助他登上皇位,若水便能一片清明,我们也能够得到我们所要的,但没想到卫臻登上皇位后还一直对自己的身份恐惧着,对于我们这些知道他底细的人更是做梦都想铲除。所以阿衍,他不会放我们离开的,你得和左卿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苏衍彻底没了主意:“那该如何是好?他会不会害歌家?会不会杀了左卿!”

“他已经不是我所熟知的卫臻了,为父看不透他,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相信他会对歌家怎样!”

苏衍突然发现他的耳鬓多了很多白发,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蔓延入发际。曾经叱咤若水的歌家,能与墨斐抗衡的政亲王,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得不听命于自己的外甥。而卫臻,何时变得这么冷血,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察觉不出一丝一点。

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疯狂到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怎么办呢?

“我留下,你们就可以全部离开。”她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什么?”歌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父亲,帝王之心,从来不会仁慈,你和左卿知道他的秘密,他不可能会放心你们活在这个世上!他不就是想我留下吗,既然这样,那我便如他所愿,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左卿也能活下去!”

歌政一口拒绝,“绝不可能!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留下来受苦!听为父的话,别害自己。”

“父亲!我留下,保全歌家,保全左卿,我觉得值!”苏衍咧开一个笑容:“但是你女儿我才不会善罢甘休,我有我的办法!”

月色朦胧,树林簌簌,宫人的倒影从落地窗上缓缓滑过。寝宫中安静了很久,久到让承恩都昏昏欲睡。

“陛下,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朝呢。”

卫臻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继续批奏章。

承恩不敢再劝,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偷偷打了无数个哈欠。

“左卿那里有何动静?”

承恩匆忙回禀:“眼线回报说是心病,想是不伤性命,但若不得到心药怕是…”

“阿衍呢?”

“只听王府的人说曾回去过,至于书院那边至今没消息。”

卫臻蹙眉,嗯了声,不再问话。

殿门外突然一声轻软的落地声,两人随即都警惕起来,承恩吓得扯起嗓子要叫侍卫,卫臻连忙阻止,“是阿衍!”

话音刚落,殿门开启,苏衍单薄的衣衫在风中飞舞,苍白无力的脸在万千青丝迷乱下尽显病态般的美。镇定得有些过分的卫臻终于再按耐不住,扔了朱砂笔就小跑过去,正要说些嘘寒问暖的话,没想到苏衍冷冷地开口:“我们做个交易吧。”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不好看,苏衍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厌恶,“我会留在若水,歌家的府兵我会做主交给兵部管制,父亲年迈,不适合再接受你的任何职务,而歌家产业众多,歌弈剡和言真都没资格继承家业,反正这些产业本就是依附于皇室,现在归还,理所当然,但请陛下答应,准父亲及其家眷离开若水。”

“你去王府,是商量退路去了?”卫臻不禁皱起了眉头。

苏衍道:“不管怎样,我留下,不正是你想要的?”

他一张脸顷刻变得冷血:“舅舅现已身居内廷要职,若是现在走,这诸多事宜如何处理?朝中本就紧缺人手,朕不能答应你。”

“那陛下究竟要什么条件才能放他走?”

卫臻苦笑起来,“苏衍,你为何要如此无情?你对我难道就不能放下偏见,用对左卿那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苏衍别开头,狠狠压住心里的厌恶,“请陛下自重。”

卫臻用力拽回她的脸,“朕已经答应你和左卿离开了,现在又来求我放歌家离开,你当我什么了!”

苏衍奋力想扯开他的手,却反被他扣住双手。她怒不可遏的盯住他,“卫臻,你装什么?你假意放我们离开,背地里却将言真困在北境,又将父亲困在宫中,你不就是想让我放弃离开的念头吗?好啊,我不走了,我可以留下,但是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卫臻将她拉到面前,几乎贴着脸,能清楚看到他那张狰狞的脸像极了魔鬼。

“那好啊,既然你要留下,那朕便答应你,不过政亲王必须在我们成婚后才能离开。”

苏衍早便料到,便趁胜追击又提出条件,“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召回言真,收回兵权,永不任用。”

“都答应你,不过也必须等到婚礼之后朕才会下旨。”

苏衍想了想便应了。卫臻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那左卿…”

“自然也要离开,我便一心一意留下,”苏衍盯着他的眼中的不信任,连忙补充,“我说到做到。”

卫臻松了口气,点点头,松开她。

苏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才发觉被他抓伤的肩膀有一丝丝猩红渗出,那里挫骨般的疼痛。

“卫臻,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但请你记住今日自己每一句话,若你反悔,我会恨你一辈子。”

宫门缓缓关上,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又回归安静,方才她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

你心里还是有他,连嫁给我你都要先替他想好退路,阿衍,你还是不能真心对我。

宫外的马车缓缓驶远,苏衍掀起窗帘外后看去,巍峨的城墙后,金碧辉煌的宫殿如同金丝笼一般在向她招手,她吓得立即躲回去,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

回到书院,苏衍提着明亮的瓦盖琉璃灯笼,急匆匆转进禅静院,又走了几步,砚生迎了上来,苏衍一把将他拽到隐蔽处,砚生正觉得疑惑,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后,顿时不敢说话。

苏衍抬头看了看左卿通亮的房屋,确认他没有出来,才放心说:“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和你主子连夜离开,切记,不要停留,如果城门守卫盘问,就说出城看病。”

被苏衍一通狂轰乱炸,砚生云里雾里地问她,“你不和我们走了?”

“我暂时走不了了,你记住我的话,一定要保证你家主子的安全,剩下的,交给我!”

砚生这才感到事态严重,郑重地点点头,“大人早在城西安排好一对驼商,可以当夜离开。”

“千万记住,别告诉他我今晚和你说过的话。”

砚生抹了把汗,立即跑去准备。

苏衍终于松了口气,看向那处光明静怡,迟疑而又无可奈何的走过去。

石子铺就的小路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而她的步子却越来越沉着,越来越慢。

他的身形倒映在窗上,正好触及她的鞋尖,她愣怔在原地,心里又恐惧起来,望着那触手可及的人,终究不能握在手里。

推门进去,他坐在书案前,抬头看到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苏衍不忍心,可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我想了很久,卫臻说,他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而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左卿的笑容瞬间消失,“你说什么?”

“是不是很后悔?”她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你骗了我这么久,好不容易我原谅你了,临了临了,我却又反悔了。其实我应该早点想明白,卫臻与我青梅竹马,歌家又是皇亲国戚,荣华富贵我触手可及,我为何要与你离开,去过那清苦的日子?父亲说的更对,一个男人既然已经骗过你,那他永远不可信,即使身不由己,也不可信!”

“可是,明明你已经原谅我了……”

“是,我是原谅了你,可是现在想明白了,同你离开,我靠什么过日子?靠你吗?你手无缚鸡之力,身无长处,我如何靠你?但是我就在若水就完全不同了,我还是歌家的长女,我甚至可以入宫为妃为后,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换做你你会怎么选?”

左卿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扶住书案,颤抖的问她:“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骗我的?”

“歌家在若水根深蒂固,将来只会往高处走,而你,什么都没有!”

左卿两眼酸痛,但还是费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只要你好,我都可以……”

苏衍心中一阵疼痛,还是忍着痛苦对他说出违心的话:“你走吧,离开容国,我和你,终究不可能。”

左卿心中犹如刀剐,却想不出任何理由留下她,在卫臻的面前,自己什么都没有!

砚生提着包裹,推开门那一刹那,他吓得捂住嘴,迟疑片刻,下定决心,一步步走近左卿,在明亮的房间里,他明明看清了他的脸,但他依旧不敢相信大人会一瞬间老了这么多,煞白的脸色上没有一丝血色,犹如一个临死的老人……

“大人!”砚生心疼的快出来,不知该如何劝安慰。

左卿回过神来,咧开嘴,痛苦的微笑着,“是时候离开了……”语气却极为绝望。

翌日,有人来找掌事大人欲商量离苑招贤一事,但安静得落针可闻的禅静院内,竟无一人走动,大敞的门,落地窗上飞扬的帘,似乎已无人存在,到处散发着死寂的味道。直到入夜后,左卿消失的消息才传遍书院,最后传到卫臻耳中。他手中的毛笔突然折断,眼中的奏章全是左卿的模样,耳旁的承恩公公还在汇报,“没人知道左卿是何时离开,他没和任何人告别,也没有人知道他如何离开,因为守卫根本就没看见他的离开过书院,甚至连城门守卫都不曾看到左卿离开过,奇怪,这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卫臻冷哼一声,“动作倒是挺快啊,左卿,我低估你了!”

这时门外跑进一个太监,跪倒在地,慌张回报:“陛下,您命奴才监视王府,本一直未有动静,但昨晚歌家二小姐和苏溟离开王府,本以为只是去街上逛逛,可是……可是他们迟迟未归,奴才这才发觉不对劲,立即来向陛下禀告。”

卫臻抬起一双几乎能吃人的眼睛,将手里的笔狠狠扔在他身上,“现在来禀告还有什么用?人早就离开若水了!”他重重跌坐回龙椅,苦笑着,“苏衍,你明着说一套,背地里却在做一套,朕可是被你耍的团团转啊!”

承恩觑了他一眼,默默低下头,心里却暗暗觉得替左卿他们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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