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左卿不会死,至少不会在我终于能和他回到蒯烽镇时,至少不会在我决定和他成婚时,至少至少,幸福却少得可怜。
我坐在他床头,细心的擦去他额上的冷汗,苏溟进来,帮着换了水后,便坐在一旁,耐心地看着我服侍他。我瞥见他空荡荡的左袖,心里仍旧隐隐作痛。
他似乎轻叹了一声,脸上却笑着说:“他的病已经控制住了,别都沉着脸啊,这不是有一半希望嘛!”
“阿衍,我会好起来的。”左卿伸出手,搭在我的手背上,从他的声音里,却并未有痊愈的希望。
我却没心思应付他的好意,干涩的笑了笑对他说:“我去看看汤药。”
苏溟立即跟出门外,跟着我一路走到厨房,他突然按住我拿药碗的手,又是一声叹息。
近来,师父很是多愁善感。
“阿衍,很多事你无法挽回了,要离开的,终究会离开,但剩下的日子,千万不要留下遗憾!”
手中的药碗没拿稳,摔碎在地,我转身抱住师父,压制了一个月,在这一刻终于奔溃。
我恍惚回到屋内,装作若无其事地喂他喝下药,塞给他一粒糖。他突然发笑,我才回了些神。他说:“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强喂我药,那时候没有糖吃,甚是可怜。”
我握起他的手,他的手越来越冰凉,就像娘亲死的时候的触感,我忍住眼泪,强颜欢笑:“以后你每次吃药我都给你吃一粒糖,这样你就不苦了。”
“好。”
我俯身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我要永远记住这种感觉,即使痛苦的活着,也不能忘记关于他的一切。
长孙越的信鸽传来消息,信上说他们成婚了,前些日刚诞下男孩,改日带着孩子来楚国探亲,孩子的名字就由我这个姑姑取。
长孙越是在我们离开容国后不久离家出走的,撇下了长孙家,狗皮膏药似的跟着言真,走哪跟哪儿,没想到一向孤高自傲的言真还真的喜欢上了她。信上还说,长孙长夫病逝,长孙家没了主心骨,家业便交给了她母亲。
长孙越的母亲也算是苦尽甘来,半辈子低人一等,进不了长孙家门,没想到今时今日还成了当家主母。
一切,看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将信折好,小心翼翼放回木匣子,重新找了张上好的信纸,落笔的时候正好想到一句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给那孩子取名为,无忧。
一年后,左卿还是离开了,就在我的怀里。我一直抱着他,总觉得他只是睡着了,我给他哼曲子,还跟他说要回蒯烽镇夺回酒馆,等生意好了就拜堂成亲,再生个孩子。其实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小孩儿衣服,不管男孩女孩都做了很多,厚厚两叠小衣服装满了箱子,我将它存在箱中,等他醒来,让他亲自挑。
苏溟绕着我转了很多圈,以为我疯了,从我怀里抢左卿,我不给,他就掰开我的嘴我给我灌药。等我醒来时,左卿没了,怀里多了一个孩子,笑得很好看,我才想起来,这是无忧。
我哭了几天,哭得心肝痛,也不敢去左卿墓前,我根本见不得那个东西。期间言真送来一壶酒,那一夜我喝醉了,后来发现喝醉还挺不错,睡着了什么也不记得。我便开始变卖家产去街上买酒喝,醒了喝,喝了醉,醒了再喝,后来干脆睡在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