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听到外面吵吵攘攘,掀开车帘一看,外面道路旁正有几个百姓和军士吵嚷着什么,人群似乎有越聚越多的势头。
外面田豫见了,干脆命令兵士就地休息,同时整顿队伍。
袁熙让车夫把马车停在路旁,跳下马车,带着孙礼走了过去。
他见几名军士围在外面,找个人拍了拍其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那兵士不耐烦道:“这刁民讹人呢。”
他一边回头,一边道:“你是干什么.”
等他看清袁熙的脸,顿时冷汗直流,叫道:“使君。”
这一出声,正在围观的兵士都安静下来,纷纷让开,只有正在吵架的几人没有听到,还在互相拉扯。
袁熙看几人脚边还倒着一个老者,双目紧闭,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他走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兵士们见是袁熙,纷纷单膝跪下行礼,那几名百姓见了,也连忙跪下。
领头兵士秉道:“使君,这刁民在路上挡了我们行军,有人便推了一把,不想这老头竟然是跌倒爬不起来了。”
“这老头家人抓我们我们闹事,想要讹诈钱财呢。”
对面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个孩子,三人皆是衣着破烂,面有菜色。
领头的汉子脸上风吹日晒得脸色逡黒,手脚粗大,身上的破麻衣都是孔洞,里面乱糟糟露出不少充填的麻丝干草。
旁边的妇人看着眉眼不到二十岁,皮肤却像四十多的,已经出现了不少皱纹,手上都是皲裂的口子。
孩子痩的皮包骨头,眼眶深陷,皮肤下面的血管都凸了出来。
汉子愤愤不平道:“阿父耳朵背,没有听到,我们可都是让开了!”
“可是军爷却直接将阿父推倒,是不是也太不讲理了?”
领头兵士回头道:“住嘴!”
“在幽州刺史袁使君面前闹事,你们怕是不是想活了!”
那汉子一听,吓得浑身颤抖,连忙低下头去。
他旁边带的七八岁孩子却还愤愤不平道:“怎么,官大就可以不讲理吗?”
“阿爷昏过去了,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便被身边的女子堵住,嘴里兀自呜呜作响。
袁熙走了过去,蹲下探了探老者鼻息,转头对孙礼说道:“把后面马车里的华佗先生请来。”
他停了下,又道:“把国让也叫来。”
孙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这边去,大哥小心,”便转身往路上跑去。
袁熙站起身,看了看周围,发现三三两两的百姓都在远处看着,再远处都是密林山地,心道若有敌人埋伏,确实有些危险。
他不由自主按住了腰间的环首刀柄,这却给了周围兵士一个错误的信号,纷纷便要拔刀,吓得几名百姓脸色煞白。
袁熙喝到:“你们做什么?”
这几名军士方知会错了意,这才讪讪把手放下。
袁熙看到几名军士的反应,心中叹息一声,开口道:“伱们几个,先前是干什么的?”
几名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领头的壮着胆子道:“使君可能不记得我们了,我们都是当初使君在北新城时入伍的,至今跟着使君四五年了。”
袁熙冷笑道:“你们倒还记得!”
“我手下精锐一共就千把人,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们!”
他伸出手指,“你,在城墙脚下跟我一起吃过饭!”
“你,前两年娶了老婆,生了儿子,我还给你带了两斤肉!”
“你,前年负伤,足足养了一年伤,才重新回来!”
“你,”他指着领头推人的那个军士,“去年累获五个人头,升了伍长!”
被指到的几名兵士听了,喜笑颜开,纷纷笑道:“使君竟果然都记得我们!”
“承使君大恩,我等敢为使君效死!”
旁边那一家人面如土色,原来这些人都是这幽州刺史的亲兵,自己这一家,算是完蛋了!
袁熙却是冷笑一声,“我承受不起!”
“我还记得,你们在跟着我之前,和他们一样,也是流民!”
“怎么,如今发达了,就看不起人了?”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军士听了,骤然间脸色僵硬,噤若寒蝉,站在那里呆呆说不出话。
袁熙越发愤怒,“等会先生来了,若这老者有三场两短,谁动的手,谁自己了断!”
“死了之后,你的老婆孩子,我替你养着!”
众人这才知道袁熙是真的发火了,连忙双膝跪下,连连叩头。
那队夫妇和远处围观的流民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看得出来,好像这年轻的刺史,并不想包庇自己手下军士?
袁熙怒气未消,在地上走来走去,先前他觉得,此世想要兵士卖命,只能是用财货军职收买其心。
而教化其明白阶级压迫什么的,则是需要长期的时间,需要先开了民智,再慢慢让其寻找归属感,短时间内并不具备可操作性。
而且自己本就是士族,暂时也需要依靠士族办事,他总不能教育兵士百姓去反士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