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阁的小姐们也走出来,颇为遗憾地说道:“今日又没见到,也不知下次是否有机会。”
“说这话也不知羞。”
“我就不信你不想看……”
“要是能去花神宴就好了……”
“见到又如何?”
“这话说的……”
沈离经提起裙子下阶梯,暗自叹了口气,也是,见到又如何。
穿过一条街,便到了新科状元府邸,比起以往给状元郎赐的府,白鹭院要大得多。
崔远道的爹娘都不愿离开待了一辈子的故地,只让他把体弱多病的小妹带过来照看,在京中有更好的大夫,也许还能为她谋个好人家。
白鹭院在偏街上,附近住的也是些官家。
就算是新科状元,崔远道也没道理住到这来。但他自身卓越,得到了圣上赞许,又被李太师赏识,提了正四品,做了中书舍人也算是前途无限。如今风头正盛,不少人也谋划着把他拉到自己门下。
近年是没什么战乱,朝堂中却不大安稳。太子在皇帝那愈发不得志,而其他几个皇子却开始崭露头角。
沈离经来到门口时已有人站在那迎接,晋堂也到了,带来的行李已经被安置好,管家这才弓着身子给他们赔不是:“让小姐劳累了,是我们几个准备不当,没料到小姐竟提前几日到了。”
“兄长可有回来?”
“大人若是回来定是急着见小姐的,只是今日晚了些,小姐不如先去休息片刻,等大人一回来立刻禀报。”
“也好,我先去歇息。”沈离经把幕离摘下递给一旁的侍女,管家在前面带路。
她的小院布置得倒是雅观,有一大棵西府海棠,比屋子高了不少,中间还有一个小池栽了些睡莲,旁边是石桌和一块巨大的青石,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高一些,红黎指着石头问:“要这个作什么?”
管家解释:“哦,这是大人吩咐的。小姐体弱,又爱在室外坐着,索性就没搬走,在大石边立了桌凳,大石就留着遮风遮阳,您要愿意在上面刻几句诗也成。”
红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看着有点傻。”
沈离经叹气:“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随便吧,我要去歇息,无事别唤我。”
她走进屋子也没打量,脱了外裳就钻进被褥,没多久就睡熟了。
这几年总是多梦,这次梦到的却不像以往,梦到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人,乱七八糟串不起来一个完整的梦境。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崔琬妍,不是什么新科状元的胞妹,她是这京城最耀眼的贵女,便是公主都要让她三分。梦里都是些熟悉的人,她的祖父爹娘,她的兄长们,还有才一丁点大的侄子,院子里种的不是海棠,而是一株不大的红梅,有一个人就在树边站着,但她怎么也看不真切。
整个府里一副荣华气派的景象,她想要走过去,又觉得离她很远。
嘶哑的叫声把场景划破,一个女人绝望悲恸地大喊:“阿恬!”
沈离经猛得醒来,恍然间才反应过来梦里叫的是她。
多年来没人叫过她的本名,也没人叫过她阿恬,所有人都当她是崔琬妍。
一个人正撑着下巴趴在她的床边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她醒来后就摸摸她的额头说道:“又魇着啦?可要哥哥抱抱?”
猛然醒来脑子还有点混沌,衣衫上染了薄薄一层冷汗。
沉浸在刚才的梦境许久,才想到梦里的人都不在了,接着她才干哑着嗓子说道:“我又梦到他们了。”
接下来崔远道也没问沈离经意见,自顾自坐到她床上,把她的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好了啊,这么久才见到,第一句也不说点别的。”
“是你问我的。”
“好好好,我的错,睡好了就起来用饭。”崔远道拍拍她的背,妆模作样地叹息:“这么大了还跟我搂搂抱抱,嫁不出去该如何是好。”
“不嫁。”
“你不嫁,为兄也是要娶妻的呀。”
“谁会看上你?”沈离经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接着崔远道就把她拎出怀里了。
“凭我的才识样貌,朝堂上多少人想把女儿嫁与我。”
“有闻人宴在哪有你的份儿?”沈离经爬起来随口说道,说完后她又沉默了,对崔远道说:“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他的马车了。”
崔远道:“没见到旁人?”
沈离经:“还有徐子恪和一个王家的小子,她补了一句,”长大了果真是一个纨绔。”
崔远道:“你以前怕是比他还放纵,我在京中待的日子里偶尔也能听到些传闻,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听说不醉楼五楼有一处焦黑是你烧的......”
“那是谣言,明明是我哥......”她顿住,不肯再说,崔远道瞥了一眼也不作声。
“不提了,起来吧,五年的时间这京中大变样了,你去转转也好。”
红黎又带了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她梳妆盥洗。她换了一身颜色极淡的柳青色衣裙,腰带上坠流苏。
叫桑采的丫头说了句:“小姐生得美,若是穿艳色定是极好看的。”
沈离经:“算了。”
桑采又问:“小姐是不喜艳色吗?”
红黎呵斥她:“小姐说算了你还要追问,怎得如此不知规矩。”
沈离经语气淡淡的:“也不是不喜。”她曾爱极了艳色,经常穿着红纱金袍的招摇过市,在人群中扎眼得很,倒是现在......
“还不是时候罢了。”语气冰冷,透露一丝坚定和微不可查的戾气。
桑采偷偷看了眼这位小姐,又立刻低下头来。
看上去是个体弱温柔的,但这眼神一点十足的锐利,像是一柄掩住锋芒的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