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红梅艳得夺目,有风吹过卷起花瓣飘起,一直飘到柳青色的裙边。
沈离经举起纸鸢让闻人熏跑起来,任凭闻人熏的小短腿来回跑了好几趟,这纸鸢总会再次落下。
她和闻人熏的护卫对视一眼,双方都看透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这要是飞的起来才怪了。
“根本飞不起来!破燕子!”闻人熏气鼓鼓的就要一脚踩上去,沈离经拦住她:“给我吧,让我试试。”
闻人熏的护卫把纸鸢高举过头顶,沈离经跑了几步就让它稳稳留在了空中,飘飘荡荡的开始飞高。
闻人熏高兴地跳起来,跑过来要接过线,这个时候纸鸢却突然失控,断了线一般飞远到男院的方向。沈离经默默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遮住一小片刀刃。
她的镯子是空心的,拆开后有半管药粉,中间的暗扣按下去会弹出一块极细微的薄刃来。
这是师姐送她的,这个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闻人熏一看到纸鸢飞远了,嘴一撇就要哭出来,护卫非常无情:“小姐,不可失仪。”
闻人熏又瘪瘪嘴,强忍着眼泪看向沈离经:“姐姐,我的燕子没了,那是我和表舅舅一起画的......”她抽抽噎噎的却强忍住不流眼泪,闻人氏最重风度仪态,当众失仪是要受罚的。
沈离经:“你画的?”
她点点头
沈离经心道:“怪不得这么丑,居然真是个燕子。”
她脸上还笑眯眯地说:“那姐姐去给你捡回来可好。”
几句就把闻人熏忽悠的乖乖点头,坐在这里等沈离经回来。她的护卫只负责闻人熏平安,其他的一概不管。
那边小丫头在苦等,奈何沈离经根本没准备真的给她找纸鸢,而是借此去了男院后的废宅。
此时院中传来少年们的朗朗读书声,沈离经绕过前院,穿过一小片竹林和假山,来到少有人至的废宅,这里便是沈家的宗祠。
沈离经走到废宅面前时却停下了,也不再急着去翻找。
不过是断壁残垣一片,前几日下过雨,焦黑的房柱上生出了野菌和苔藓,一些碎瓦间长出了不知是什么树木的新芽。
沈府几百年的显赫风光就如同曾经恢弘古老的宗祠,一夜之间烧得干净,只留下破败一片。
她不顾地上的泥土潮湿,跪在宗祠面前拜了三拜。
柳青色裙边被沾染上泥土,膝盖也蹭脏了。沈离经没在意,踏足到废墟处,凭借记忆找出曾经放牌位的地方。
她弯腰从倒下的房梁柱钻过去,待看到眼前物后突然愣住。
那里曾摆着沈府的牌位,现在被烧得都是些黑炭,落了厚厚一层灰。却仍一处不像其它地方积了灰,可以看出不久前有人来过,中间摆了小小的香炉,插着三支燃尽的香。
沈离经不再上前,本以为此处不会有人来,即便她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有人发现,谁曾想之,不止有人来,还给他们沈家中的某位逝者上了香。
只是她不知这人是谁,是闻人家的人,还是书院中的学生。
沈氏家大业大,是几百年的望族,沈氏的基业犹如古树之根绵延数里,渗透整个北昌。
沈离经的祖父也曾帮扶过不少人,她的父亲更是交友众多,沈府被灭是皇帝默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敢反对就是联合反贼,曾为沈家鸣不平的人坟头草都不知几丈高了。有人落井下石也有人唏嘘不平,但无论是谁都很清楚不能把自己扯进去。
沈府五百多口人暴尸荒野,死无全尸,无一人祭拜,在北昌的势力也被慢慢取代摧毁,直到彻底无再生的可能。
沈离经提起罗裙踮脚绕过去,随手扯过一个烧焦的木棒,用棒子在香炉后的石砖上轻叩。直到听见一处响声与别处不同,显然是空空的闷响。她挽着裙子蹲下来,用手指扣了扣砖缝,扣不开。又取下插在发中的一支扁簪,稍用力一拔,扁簪分成两半,中间是一段有小指长的刀。
薄刃插进石缝,用力一撬就让石头稍微松动了,没费太大功夫就翻开了石砖。石砖下放着一个锦盒。沈离经叹口气,把锦盒拿起来翻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刻着篆文的玉牌,想必就是玄机符了。
把一切物归原处后她又提着裙子离开了,临走前又对着废墟拜了拜,心道:“列祖列宗若在天有灵,便佑不肖子孙早日报仇雪恨,以血洗血,慰我沈氏百年心血和沈府五百七十九口亡魂。”
到那时,她也不必苟延残喘活在这无望的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