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嘉悦是记得沈离经的,当时她年纪小,在宫里像狗一样活着,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只知道能吃饱穿暖就好。因为蒋嘉宁时不时就喜欢羞辱她,宫人也开始苛待她,似乎在宫里,活着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了。
沈离经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当时蒋嘉宁因为一根喜欢的簪子不见了,冲她发脾气,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去避开这些人,却还是免不了要受苦。蒋嘉宁碾断了她一根小指,她疼得叫不出声,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听到了沈离经的声音。
像朝阳一样,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尊贵,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像公主。
沈离经给她上了药,换了衣服,后来还拜托端妃能对她多多照料。
端妃教她识字,也教她如何在宫里活下去。
沈离经时不时会进宫,而她就会躲在远处偷偷地看上一眼。有几次她还特意来看她,送来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
当时她也曾问过沈离经:“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沈离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也答不出来,想了想才说:“我也没做什么,还是要靠你自己。要是非得问为什么......可能是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吧,他是你四哥哥。”
蒋嘉悦当然知道她说的朋友是蒋子夜,唯一一个处境和她相似的皇子,但比起她已经要好太多。蒋子夜只是因为母亲身份卑贱,而她的母亲却是跟人私通,被活活杖毙而死。蒋子夜攀上了沈离经和凌王世子,那些欺负他的人怎么样也要有所顾忌。更何况皇子们讨厌他,却不会对他动辄打骂,也不会有一个蒋嘉宁以折磨他为乐。
“像......吗?”她低声问了一句。
“也不是很像,他胆子比较小,但人还是很义气的,你以后有麻烦了就去找他,他心地还是很好的,一定会帮你。”
“好。”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沈离经,有一天端妃突然去找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沈氏被灭族了。
沈离经让她感到活着也没那么难过了,可是这么一个人,却死得这样的早,她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谢谢。
*
“姑娘,六公主来找你了。”
沈离经正窝在软榻里和闻人宴一起看折子,听到这句话吓得弹起来。
闻人雅放下折子,将她按回去,对传话的说:“你让她到我这来。”
蒋嘉悦正站在沈离经的院子外等着,却听见侍从来报,让她去一旁的静安居,心中便了然了。
毕竟两人都是敢在学堂中亲热的地步了,别说共处一室,就是同榻而眠她也不奇怪了。
等蒋嘉悦走近的时候还隐约听到沈离经慌乱的在问:“我要不要戴个面纱。”
“不用,她认出你了。”
她进去,和沈离经视线相对,然后对闻人宴行了一礼。
公主和丞相行礼,也是少见。
沈离经从榻上起来,对蒋嘉悦点点头。“六公主。”
她微微启唇:“沈二姑娘。”
这句“沈二姑娘”非常直白,不带半点掩饰,沈离经确认蒋嘉悦是记得她的。
“你还记得我?”
“是。”蒋嘉悦低下头,眼眸明亮。“姑娘对我有恩,一直没能道谢,此次来,便是为了说声谢谢。我身份卑贱,若是姑娘不嫌弃,只要需要我的地方,我必会鼎力相助。”
第一次听公主说自己身份卑贱的......
沈离经看了眼闻人宴,他点头,沈离经便咳嗽两声。“难为你记得,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都是你自己撑过来的。”
蒋嘉悦摇摇头。“并非如此,这些年,也是因着姑娘的缘故才受人照拂。”除了将子夜会护着她,还有一些她一直没想清楚,现在也想清楚了。
闻人宴也曾暗中帮过她不少,想来也是看在沈离经的面子上。
“兰嫔是蒋子夜的人。”闻人宴看着她,语气不带什么起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皇帝宠幸她,她身上的脂粉和香料都有毒,包括他服的药也被换了,蒋子夜准备趁蒋风迟失势登上皇位。”蒋嘉悦平淡的叙述出这些,说起兰嫔要毒死她父皇时没有半点波澜,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蒋嘉悦一直站在蒋子夜那一边,也为他在宫里做了许多手脚,包括当当初蒋嘉宁和侍卫私通,也是她设计陷害。
“你告诉我们这些,是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沈离经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在乎,如意的事很少,我不奢望太多。”见到沈离经还活着,她心中喜悦,却做不到宣之于表面。但隔了五年,总算亲口和她说了声谢谢。她和蒋子夜不过是各取所需,如果沈离经要他死,她不会摇头。
沈离经听她这么说,心情低落了不少,看着蒋嘉悦的样子感慨万千。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一直沉默的闻人宴开口了。替她回答:“已经有蒋嘉宁的动向了,届时会将她送到你手上,还有......徐子恪,你不必担心,只要他识相,我不会动徐家,你和他的赐婚也还作数。”
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能被闻人宴看的清清楚楚,明明她一直都将这些藏在心底。
蒋嘉悦尴尬的点头。“多谢丞相,只是......赐婚就不必了。”
闻人宴皱眉:“你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