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局稳定后,邻国就急急来访,趁此机会建立盟交。
潍国的皇子和使臣前来拜访,皇上设宴宴请宾客与重臣。
蒋嘉悦也盛装出席,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傅归元在高座上,微微偏头,问孙怜卿:“她今日怎么这番打扮?”
孙怜卿浅饮了口果酒,以袖掩面,轻声回答:“是臣妾吩咐下去的,请皇上放心,这是在帮他们。”
傅归元皱起眉,却没有再问下去。
这次潍国的使臣来请求联姻,虽然他未曾明说下去,但孙怜卿已经替他找好了人选,自然不会是蒋嘉悦。即便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毕竟是一个亡国公主,再加上有沈离经这一层,他要是真让蒋嘉悦去了,可能就有人提刀来见他了。
这次的宫宴来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一些新面孔,都是新朝建立后被提拔上来的官员,许多都是寒门子弟,以及当初凌王培养的心腹。
徐御史坐在其中,感到颇为不自在。
偏偏一旁的徐子恪没心没肺,这种时刻还在逗猫,纨绔本性丝毫不改,好像前几日那副正正经经的人又消失不见了。
蒋嘉悦日常打扮多为素淡,很少像今日一样穿的隆重艳丽,这些刺绣精美的华袍穿在她身上,却也没显得违和,反而被她总是冷然的神色衬出几分威严来。
徐子恪见到她,立刻就将猫按到怀里,眼睛直勾勾看了她许久,结果蒋嘉悦却没朝他看过去。
上次他因为别的小姐,对蒋嘉悦有了点误会,说话也不经脑,没想到她一下子就哭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她哭就慌得不行,又是懊恼又是迷惑,全然忘了王业教他哄姑娘家的那一套,就让蒋嘉悦哭着跑了,自那以后就再也没理过他,送信都被拒绝了。
这次好不容易等到宫宴,可以进宫了,才想着进来了当面和她道个歉。
王业捏了捏怀里小猫的后颈,猫在他怀里翻了翻肚皮,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你要是能把她哄开心了,我就给你吃肉,想吃什么肉都行。”
蒋清渠好不容易和司徒萋缓和了关系,却还是频频撞壁,也不愿意看到徐子恪好过,成心说几句各应他的话。“子恪兄啊,你怎么还在逗猫呢?眼看着公主今日打扮得如此隆重,怕不是有意与潍国和亲,你再不济,也是差一点成了她的驸马,现在看都不看你一眼,看来是铁了心要转投他人怀抱。”
听到“转投他人怀抱”这句,徐子恪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你最近过得有点舒坦啊,跑来说风凉话?”
“咳咳......”蒋清渠喝了口酒,连忙将头扭过去,冲着不远处的司徒萋灿烂一笑。
司徒萋回了他一个森冷的笑
宫宴到了一半,徐子恪的心中乱成一片,都在想蒋清渠的话。
这些事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蒋嘉悦怎么会愿意去和亲呢?她不可能会愿意和亲的。
他们都说蒋嘉悦一定是喜欢他,那就不可能会和什么亲。
不知道今晚是哪个不长眼的安排的位置,她离他那样的远,偏偏离那个潍国的皇子如此近,两人还时不时的说几句话,还在笑。
徐子恪看得冒火。心中憋屈的很,说不清的感觉,清冽的酒入喉也尝到了酸涩,还会烧得他浑身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和蒋嘉悦说了点什么,她突然站起身离开,接着那个皇子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徐子恪蹭得一下站起身,被徐御史看见,低声怒道:“逆子!还不快坐下,今日容不得你胡闹。”
“我有事。”
徐御史瞪他一眼,气到胡子都在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这些事由不得你做主,一切都是圣上的旨意,是你自己不喜欢公主,将人气的解除婚约,如今再纠缠不清像什么样子,传出去都要说我徐家是如此厚颜无耻!你将我们的脸面置于何地?”
徐子恪被他说得心烦,心中正烦恼如何回应他,突然就看到坐在远处的丞相夫妇,便多了几分底气:“旁人要说就尽管他们说,我就厚颜无耻怎么了,脸面哪有她重要。”
之前总觉得六公主单板又无趣,阴森森的没个人气,和她有了婚约后不高兴了许久,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后来常常遇见她,也发现了这位公主和他所想的有何不同,她似乎格外冷静,又格外的坚强隐忍。却会在他面前低下头,会在望向他的时候目光躲闪。这个女孩子还会脸红,会像所有普通的女子一样送心上人香囊。
徐子恪现在有些后悔,他也不是讨厌六公主,只是之前觉得心烦,总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取笑他,因此也就不是很待见这位未婚妻。可他从没有想过蒋嘉悦会真的和他解除婚约,也没想到她会不再喜欢他。
万一今日真的是要定下和亲人选怎么办?
刚才皇后和蒋嘉悦说了什么?
是不是故意让他们独处,好让那个皇子和她相处的和睦?
徐子恪觉得自己再这么想下去可能要发疯。
刚才因为心烦灌了自己不少酒,此刻腹中火烧一般,这股热灼到心口,也是滚烫一片,又直烧上脸颊,烧到脑子里。
*
天冷得很,离开了宫宴就更显得风凉。
蒋嘉悦穿得多,此刻倒没觉得太难受,只是身旁的那位皇子初来京城肯定是不习惯,衣衫单薄站在寒风中,看着还有些可怜。
他看身边这位公主,与人说话总是很勉强,就连笑也是不大情愿的。旁人不愿意,他也乐得安宁。
蒋嘉宁坐在秋千上,潍国的皇子没说几句就准备离开,蒋嘉宁站起来为他指路,踩到了颗石子,没站稳就晃动了一下。
他扶住蒋嘉悦,很快又松手退开了。
蒋嘉悦道谢后他就离去了。冷风一吹,树叶簌簌作响,额边发丝被吹乱了,她伸手去拂,抬眼望进一双明亮的眸子。
在寒凉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睛却有星辰,闪着明亮的光。
蒋嘉悦的手僵住,抓着秋千的手不由得一紧。
徐子恪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听不见蒋嘉悦和那个皇子说了什么,但是两人笑的很开心,靠的又那样近,光是看了几眼就让他心慌起来,有一种拔腿就走的冲动,又想上前将她拉开,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
“徐公子?”蒋嘉悦声音弱弱的,莫名就让他听出些冷淡疏离来。
“对不起。”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去和亲,是不是和那位皇子聊得很开心,刚才为什么靠的那么近?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强压了下来。
这些话他不敢问,生怕听到的回答不如他意,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回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些事?
只有一句艰涩无比的“对不起”能说出来,却又觉得仅仅不够。
蒋嘉悦听到这句,眼神微动,偏过头去没有回应他,手臂抬起将乱发拨到耳后。
层层叠叠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腕臂。
红玛瑙是鸽子血般的红,坠在她小巧洁白的耳垂处,而再往下,是她纤细白净的脖颈。
一身华服之下,却也只是副脆弱柔软的身躯。
徐子恪突然想起以前常有人在背后说的那些皇家密辛,偶尔也会讲到蒋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