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年静静地听着陆宇宁的讲述,那是他永远不可能到达的永恒地带,但陆宇宁愿意这样分享他生命的一部分,那就是让他参与到了对方的人生。
“后来呢,这个大哥哥不会是骗你的冰棍吃吧。”
顾向年侧过脸,用视线拂过陆宇宁白净的侧脸,停留在他被发线包围的耳垂上,饱满的、通透的、属于那个人的一部分。
“后来啊,我就回学校上高中了,听姑妈说,没多久那个大哥哥就死了,和我妈一样,是癌症,他那时候刚刚考上大学,可这病治不好了,他爸妈就把他送到山上的疗养院,说是空气好,能帮着治愈身体,可还没等他病危,他妈妈已经怀上了二胎,趁着还能生,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一直不肯上山来见他,怕伤心。”
陆宇宁说得很淡然,顾向年却看出了他眼中兔死狐悲的怅然。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活不下去,就死了。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和我说,等山上的野猕猴桃熟了,就给我带一篮子下来,我们一个夏天都守着那片领子,生怕被其他人摘走了呢,可最后他只留给了我一张猕猴桃的油画,真是个大骗子。”
顾向年伸出手,轻轻盖在陆宇宁的手背上,在没有人看得到的隐秘角落,安慰地捏了一捏。
陆宇宁却神色一冷,抽出自己的手指,低着眉轻声道:
“人都是要靠自己活下去的,顾向年,当初你走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我还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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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末尾埋的坑,本来想写番外的,但是力有不逮,还是早点解决吧
第105章飞蛾扑火
从木船上下来的时候,几乎每一个学生都觉得身体仍在摇摇晃晃的,两个小时的缓慢航向荡得人意识都产生了错觉。
还好夕阳燃烧着晚霞,山上风景又明秀葱郁,踏着泥土味的景区公路回农家乐,这群青年们也走得欢声笑语,一路高歌。
除了领头带路的顾向年,和吊在人群末尾沉默不语的陆宇宁,像是磁场的南北极,离得远了想挨在一起,走得近了又浑身难受,如同冬日里被泼了身冷水一样,心都冻住了。
因为农家乐的老板是班里某个学生的亲戚,招待起这群大学生来格外的热情,天还没完全黑,就炖了竹荪鸡汤,炒了木耳土猪肉,红烧了一尾鲤鱼,还现摘了新鲜的南瓜嫩藤,并着一些山里的特产一桌子端了上来。
一个班的学生分成三桌,在农家小院里吃吃喝喝,总算消解了一天的困乏。
不知道哪个学生提议的,要唱歌助兴,下完席团支书楚玥又央了老板抱了两大台老式家庭dvd音响出来,播放起两张早已被时代淘汰的劣质碟片。
少男少女们鬼哭狼嚎,借机靠近自己倾慕的对象,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气氛渐渐走向旖旎。
陆宇宁围在角落里老板拿大铁桶和木柴点起的一堆火边,安静地注视着这些生机盎然的小苗苗。明明是同样的年纪,他总感觉自己和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进了大学,要么努力学习,渴望实现自我,要么恋爱玩乐,享受青春时光。偏偏陆宇宁既不期待着拿一份光芒四射的大学简历去出人头地,也总是有意地拒绝桃花开在自己身上。
考高绩点是为了拿奖学金当生活费,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兼职打工是为了早点还清助学贷款,可毕业以后呢?
不用这么拼命地压榨自己也能收支相抵养活自己的时候呢,他有希望过通过一份真挚的爱情,建立起属于他的小小家庭吗?
他很肯定不是的。
父母婚姻的悲剧,初恋的惨烈收场,生活的泛善可陈,陆宇宁更像是依循着惯性生存着,除开被陆尔然扫地出门到高考结束的那段时间,憋着气要考出个好成绩给妈妈挣脸,后来的人生早已经失去了目标。
他答应过程静,要好好活下去,所以他认真地活着,买口感欠佳的打折水果面包,穿便宜大众的基本款服装,在物欲上他并没有多少追求。
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手上的闲钱出去玩一玩,像武思思和其他朋友建议的那样,放开心胸去接纳一切,可到哪里他不都还是一个人吗。
没有你,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活得像富士康流水线上的小工一样机械克制,只因为点燃他感情的人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所以顾向年再次出现的时候,即使曾经划在心口的伤痕隐隐作痛,他也踩着危险的火苗,飞舞在这个人身边,妄图吸引他的注意,妄图通过迸闪的电光,去重获活着的实感。
那种若即若离、患得患失的迷醉,像是毒品一样,引诱着他发狂,颠覆了他的理性,奋不顾身地投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