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好奇:“人家报哪所学校啊?一个清华,一个北大?”
“嗐,他跟着我囡囡后面报北大了。”春初珍合不拢嘴:“说去的学院可厉害。当时北大就跟他说想选什么随便挑,还给了好几万块奖金,没工作都开始赚钱了,你说这成绩好就是不一样。”
满桌人交口称赞,艳羡不已。
大家再无心出牌,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个没完,春初珍也喜笑颜开地答,中途,突地有男声在门口喊春初珍名字。
是小区收发室的老李。他跟自由女神像似的,高举着个朱红色的es邮件封袋,气喘吁吁:“初珍啊!你家春早的北大通知书到咯——!”
春初珍一怔,忙站起身,离位走过去。
一时间,六张牌桌上的人都涌过去,看热闹,围个水泄不通,啧啧称奇。
春初珍在组里面,双手接过那张扎实鲜红的封袋,看了又看,心激动到都要跃出嗓子眼。
她克制着眼周的热度,喜不自胜地宣布:“今天下午的桌位费全我请了!”
牌室一片欢腾,她将那文件袋小心护在怀里,跟众人道别,一步都等不到地朝外走,要把它送回家。
暑气与灼日迎面而来。
可能是外边的光过于刺目,不然她的鼻腔怎么跟被蛰到似的酸疼起来。
百感交集。
女人竭力压制着滂湃的泪意,进了阴凉无人的楼道,上几节台阶,才再也忍不住地,胡乱抹起脸来。
情绪复杂积淀,导致膝盖都抬不动,她就停在那里,泪直流,哭喘着,多次模糊凝视这份红彤彤的信件,还不敢挨太近,怕泪液不当心渍上去,弄脏它。
等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松缓了好一会儿,春初珍起伏的思潮才平静下来。
她左右环视,老公去上班,大女儿不着家,小女儿干兼职。
空屋里,只有光与影,和她自己,竟一下子找不出个能第一时间分担狂喜的人。
女人无所适从地抓抓头,倍感欣慰,又有一丝孤寂。
她抽张纸巾擦干净手与脸,没有拆那份北大通知书,只将茶几上的遥控器,报纸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物件挨个拾掇开,就留通知书端放到正中央,才站起身来。
想想又把它拿起来,带去春早卧室,摆到她书桌上,又忽远忽近地调节位置和角度,确保女儿推门后能马上看见,才放心离开。
走出房门前,春初珍倏地回头,三次把那通知书捧来手里,奉到佛龛旁父亲的遗照前。
黑白相片里的鹤发老人注视着她,眼里有光,脸纹横亘,笑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