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借着这些朦胧的光影去端详眼前的后辈,颇为惊讶地发觉对方好像是真的在为她担心甚至是生气——这对不甚亲切的领队和曾被批评的队员之间来说委实有些过于亲近,但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并不意外地发觉那丝流淌过四肢百骸的暖流,和一点微弱而确实存在的欢喜。
——她居然有些想要笑了。
于是她真真切切地笑了出来,不掺杂任何的含义,澈蓝的瞳孔中冰雪初融波光流转,她就那样对着不知所措的后辈,清清楚楚地送上了一个简单而纯粹的笑脸。
“可是,”她轻声回复,“我打球的意义,又不是为了赢。”
有些话,说出口才能点醒自己。
顿悟这个词,讲究的或许就是那么一秒的豁然开朗。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以至于突然有些想不懂那些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都是被什么蒙住了眼睛,她想起树原从始自终无条件的信任,想起小早川每一次缠绕上来的体温,想起五色毫不掩饰的追逐,想起早乙女时隔三年才递来的掌心。
这个答案如此单纯,甚至让她不敢相信。
——我只是想要待在这里。
——穿过温暖而懵懂无知的幼年,越过那些与四周格格不入的时期,在我成长路上所有的茫然无措的瞬间,这里给了我足以定位自己的栖身之地。
——所以,我不想看见,她们失望的表情。
她以前所未有的温和目光注视着依然略带愤慨的后辈,情绪上的温度差别让她忍不住在眉梢眼角挂上了点无奈,但这种事情确实轮不到他人来点拨——球员站在球场上的理由各不相同,有些是热爱,有些是无奈,有些是评判他人,有些是定义自己。栗原日和一贯与人为善,和他人的交流碰撞也许并不需要借助这些外物,同样的话点得醒自己,却未必能说服这个自有主意的二年级生。
于是最后也只是轻轻一叹。
“好好休息。”
她最后笑一笑,思索一下,又伸手去拿开对方手里的茶杯。
“——但是这个,还是不要喝了。”
一夜无话。
第三天的集合时间比前两天要更早,赛程安排得密集,参赛球员就不得不集体绷紧神经。早饭后校医取下那包了一晚上的纱布,露出的皮肤比之昨日平整不少,只还留下淡淡的红痕。
“接球,跑动,跳跃都没问题,”前往体育馆的车上树原对着青木嘱咐,“但是肯定还在脆弱期,如果有什么不对,立刻换栗原上场。”
青木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然后转头去看后排的两名自由人——五色向来不会放低对自己的要求,栗原倒也是一如往常的恰如其分,仿佛昨天那个焦躁的她从未存在过一般,正微笑着倾听旁边的人谈话。
这份心态上的稳定性,着实算得上排球部第一。
抵达体育馆时差不多是八点半,离正式开赛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男女队伍加起来只有三十二支的体育馆早就没了第一天那种人潮汹涌的气势,放眼望去连其他队伍的情况都一览无余,青木随意一扫就捕捉了到了熟人——兵库来的男子代表队正在a场做接球练习,东京本家的赤苇此刻大概已经平安到家暂时放过,理论上来说应该分外显然的孤爪倒是真的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