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舟垂下眼帘,回应她:“先送你,她有老师看着。”他顿了顿,收回视线的时候又说,“她不是我妹。”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顾初晴懊恼的垂下头扣自己的手指头,半晌听见头顶传来声音:“过一阵子又要考试了,准备怎么样,雨露均沾了吗?”
顾初晴分明听见他说出“雨露均沾”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戏谑的笑意,但抬眼时,程千舟只是眼底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很深很深。
顾初晴仰着脑袋问:“你怎么知道我上次考试偏科很严重?”
“你忘了你数学是谁教的?”他的声音在嘈杂的公交车上清冷的显得格格不入,但每个字单拎出来都透着自信的张狂。
程千舟这个人一直都很自信,这种自信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是吹牛逼,但放在他身上却显得合情合理,好像还有点谦虚了。
上次数学竞赛,程千舟教了顾初晴很多,不只是题,对她带来帮助最大的是对于一道题的思考方法。以往她只会死学,一道题不会就背一道题,但经过程千舟的点拨,她现在学会了举一反三,知道从哪入手,怎么找到题与题之间的共通点。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换汤不换药的,只不过有些人能一下子看出来,然后少走好些弯路,而有些人只会埋头苦学。
虽然竞赛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程千舟教她的那些东西却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比如,人这一辈子的眼泪是有限的,谁先流完谁先死。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谢过他呢,顾初晴抬头,重新恢复成那个腼腆又害羞的女生,小声道了谢谢。
“谢什么,你不是也教了我挺多的。”关于家庭,关于更年期,关于分享自己。
公交车开着开着,座位就慢慢多了起来,程千舟坐在了顾初晴右边,两人中间隔了一个过道,之后便没怎么再说过话了。
路上经过一段堵车的地带,时不时传来身边人烦躁的抱怨,年长者大声的打着电话,被抱在怀里的孩子说着天真的言语,而顾初晴又开始希望时间慢一些了。
她经常想让时间变慢,比如考试写不完卷子的时候,比如放假的时候,比如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比如和程千舟在一起的时候。
但她偶尔也想让时间变快,快点度过痛苦的高中生活,快点长大,快点穿上漂亮的高跟鞋。
掌管时间的神要是听见了她每次的祈祷,都要骂上一句神经病,一会想快点一会想慢点,这个位置让给你好不好。
可顾初晴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她喜欢看恐怖片却不敢睁眼看,她不喜欢规矩但做起事来却一板一眼,她不爱学习却不得不埋头书本里,她想把暗恋告诉全世界却连他的名字都说不出口。
很快,车辆到站,两人一起下车,车站距离顾初晴家的小区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程千舟还是一勾手把书包拿过来自己背着了。
又到了要分别的时候,顾初晴嘱咐他,别忘了按时擦药,程千舟敷衍的嗯了声,像是在说“嗯,不擦。”
两人背对背往不同的目的地走着。
夜色朦胧,可惜月亮被云遮住一半,露出小小的一角,照不亮来日也照不亮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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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回来啦!”顾初晴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看见孟雅端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从厨房走出来。
“去洗手吃饭。”
饭桌上,顾初晴打开电视,找出一个孟雅喜欢看的家庭伦理剧,她今天吃的比较慢,毕竟是礼拜五,明天不上学,今天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
她从饭碗里抬起脑袋,随口问了一嘴:“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孟雅说:“他得过年才能回来呢。”
顾初晴有些不满的皱起小脸:“这次怎么出差这么久?”
“听他说这单是个大生意,好多事都得他亲力亲为,回来折腾来折腾去的麻烦,我就干脆让他别回来了,你爸这不都是攒钱供你上大学呢吗,你可得好好学啊,别让你爸都白干了。”孟雅总是这样,三句就能扯到学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