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前天去晴晴她们学校办事,想着顺带去接她放学,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你猜怎么着?她跟一大帮人从学校里头出来,有说有笑的,我就没上去,自己先回家来了,但是我这几天越想越觉得不行。”
“哎呦,我的祖宗,就这么点儿事啊?晴晴偶尔跟朋友一块玩玩不是挺好的吗?你以前不是还老担心她没朋友吗。”顾正诚又把眼镜给摘掉了,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听孟雅说话。
孟雅心急如焚:“我知道有几个朋友不是问题,但问题就是,那人堆里一大半可都是男生,一个个大小伙子的,谁知道都是什么人啊,而且一中学校旁边就是职高,什么人都有,你说晴晴要是被带坏了可怎么办?都这个节骨眼——”
“打住打住!”顾正诚说道,“我看你是越来越小题大做了,本来都没有的事,晴晴是什么人咱们不知道吗?她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啊。”
“顾正诚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瞎操心啊?你一天到晚在外头待着你问过你闺女吗?是,顾初晴没有别的心思,那别人万一有呢?朋友什么时候交不行?非得这个时候交?她交点女性朋友也行啊,那么多男生,你怎么知道里头没有一个喜欢她的?她这个年纪明白什么啊?小梁她闺女不就是在学校搞对象被抓到,罚回家两个礼拜呢!问题多严重你知不知道!”
顾正诚抿了抿唇,抬手揉了揉眉心,等孟雅把话说完,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老婆啊,你现在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人家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难不成你上去直接问晴晴‘有没有男生喜欢你?’吗,你能问人家也没法答啊是不是。咱们做家长的,在旁边提点提点就行了,要真到了那一步再插手。”
孟雅压着声音咬牙切齿:“真到了那一步就晚了!”
这个电话不打还好,打完之后更睡不着觉了。
这么多年,她们家一直是她做黑脸,顾正诚做白脸,其中也有一部分性格原因,顾正诚就是一个慢慢悠悠不急不躁的人,脾气好是真的,但有时候也真的会让人抓狂。
让孟雅觉得她自己生气着急都是在无理取闹,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过如此。
她敢肯定,挂了电话之后顾正诚这人绝对倒头就睡,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孟雅平时闲得无聊在家刷短视频的时候,经常刷到家长跟孩子如何相处啊,孩子逆反期怎么做啊,早恋不听话怎么办之类的,久而久之大数据就天天给她推送相关的视频,现在她一打开软件就全是这些。
要说一点帮助都没有也不对,看了这么多她也明白了,顾初晴长大了,不能再用原先那一套强制措施命令孩子,什么都要商量着来。
可她性子急,看见问题就只想解决问题,生怕顾初晴走错一点路。
她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啊。
之后的几天,顾初晴一放学就回家,就是为了不让孟雅瞎想,有时候周六日孙芮叫她出去玩,她也会克制住自己的心,好好在家学习。
大人都是这样的,他们只在乎你在书桌前坐了多长时间,而不在乎你学到了什么或者学习效率高不高。
孟雅跟顾初晴之间永远都有东西隔着,家长跟孩子本来就是两个个体,人与人之间也不可能完全毫不保留,但那个隔着的东西,从一个栅栏渐渐的变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顾初晴不再事无巨细的与孟雅分享自己的一切,对她的依赖感渐渐衰弱,她被保护的过于完美,对外面的世界也就更加好奇。
顾初晴盘着腿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本摊开的练习册,密密麻麻的小字惹人心烦。
老旧的小区外一片漆黑,路灯上又开始出现一圈一圈聚集着趋光的小飞虫,还不到热的人心慌的时节,顾初晴却已经开始觉得心浮气躁。
上次考试她已经在原地踏步,这回的期中考试她肯定不能再毫无进步了。
有时候她甚至懊悔,为什么之前考试要考得那么好,为什么要把起点起得这么高,毕竟老师家长他们看的从来都是分数和排名,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犯了什么失误,是不是因为紧张,亦或者是不是偶然遗漏了某个知识点,在他们眼里,考砸了就是退步,就是没好好学习,就是不听话。
随着离高考越来越近,顾初晴能明显感觉到孟雅的紧张,家长的压迫感也给她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必须进步,必须进步,必须进步。
可是人一旦有了一个过于强烈的目标,很容易陷入止步不前的怪圈,尽管心中有一万个声音都在催着自己往前走,可步子就是迈不开,死死的箍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