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午饭时分,巷子里人烟寥落,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落在石板路上,笃笃地轻响。
沈澍带他去的店藏在巷子深处,两层的竹楼,门口像旧时那样上了木板,一扇扇严丝合缝地摞起。
沈澍在门上敲了敲,过了片刻,竹窗上才有人探出头来,“略等咯。”
店主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婆,穿蜡染的长裙,花白的头发绑成麻花辫,扣着晶亮的银饰,蝴蝶式样,行走时会簌簌地动。
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木制的窗边栽了波斯菊,粉的白的花朵密簇簇地开了一串。
姜裴托着腮看,从窗户里伸出手,攀了一枝爬山虎藤进来,绕在了窗框上。
野果酸鱼,包浆豆腐,铜锅洋芋饭,另加了份如意糕。
阿婆送了自酿的糯米酒,粗瓷碗盛着,每人面前斟了一份。
米酒甘冽,酒味不重,带了甜稍,更像是叫人喝着玩儿的。
沈澍要开车,碰不了这个,都推给了姜裴。
姜裴擎着碗,粗陶的碗底,手指抵在上头,更显得白,仰头灌进去,绿林一样的喝法,喉结上下滑动着,下一刻就呛住了。
沈澍递过纸巾,替他擦,眼睛笑得弯起来,亮晶晶地看人。
“哥哥喝慢一点,没人抢的。”
姜裴用手背掩着嘴,好容易止住了咳,眼睛呛得有些红了。
沈澍替他盛了碗鱼汤,热腾腾的,姜裴捧着,呷了一口,问他,“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嗯,”沈澍朝窗外看去,天边聚了一线墨色的云,雨大约又要来了,“小时候,我和我妈住在这儿。”
“真要说起来,可能黎城才算是老家。”
姜裴捏着汤匙,动作很轻地在碗中搅了搅。
他并不清楚沈澍的过去。
沈家对这位小少爷的身世,向来讳莫如深。外界知道的,也只是沈澍并非沈家正头夫人所生,算不得受宠,至少比起沈洄那位正经来头的少爷是万万不及的。
至于后来,沈自清病了后,沈澍在沈氏独揽大权,铁腕手段,更没人敢拿着他的身世做文章。
大约是很孤单的。
像他第一次遇见沈澍的时候,被人欺负了,灰头土脸的,连还手都没办法。
那样小的孩子,什么事都还不懂,没有人在身边护着,明里暗里,大约吃了不少的苦。
“她是土生土长的黎城人,和刚才的阿婆一样,穿筒裙,带亮晶晶的银饰,头发编成辫子。”
“我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的,但大约是很好看的。”
“那她……现在呢?”姜裴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壁,问出来又觉得后悔。
世上做母亲的,哪有眼睁睁看着小孩子受苦的道理,总归是有不得已的缘故,说出来徒叫人伤心。
“死掉了。”沈澍垂下眼,筷子落在餐盘上,很轻的一声响。
“她喜欢上的男人是个混蛋,背着家里的妻子出来偷腥,骗她说自己单身,会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