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积得久了,花园里的都还没来得及化干净。
花匠只将石径上的清扫干净,堆去角落里,其余各处的任由它留着。
这是早些年间姜家老爷子的喜好,不叫人工雕琢,只爱自然一味,枯枝残叶,雨霜绒雪都不许除去。
这时节是没什么花草的,几棵雪松还泛着青,忍冬只剩了光秃秃的藤条,鸢尾花丛早已枯了,倒伏在地,藤蔓黄叶掩映着积雪,成了圆滚滚的一团,倒也可爱。
花园一角里另设了一处暖房,专门存贮那些受不住冷的鲜花,香气熏染,宛如春日里一般。
秋千还立在忍冬藤边,雕花的铁架,坐板上落了一层雪绒,蓬松的,微微鼓起来。
姜裴走近了些,拿手拂干净,坐上去,幅度很小地摇了摇。
连接处的铁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的轻响,他抬起手,攀着身旁的绳索,脚下微微使力,荡了起来。
耳边有烈烈的风声擦过,每次落到最低点,足尖从雪地上蹭过去,碎成细小的尘雾,在眼前铺开朦胧的一层。
姜裴微微仰起头,阳光落在脸上,没什么温度,把眼睫映成很浅的金色。
秋千架上积的一点残雪受了震动,簌簌地落下来。挂在睫根处,白而透亮的一小粒,眼睛眨一眨,就消失不见。
姜裴眯起眼,脊背不由自主地放松,只靠两条手臂支撑住重心,踮着脚,像在太阳下伸懒腰的猫。
下一刻,秋千椅上猛然多了一股力,原本晃荡的幅度陡然变得剧烈。
他有所觉察地偏过头,刚好对上沈澍带着笑意的眼。
秋千荡到高处,又落下,姜裴从上面跳下来,用手抵住了去势,拍了拍掌心,“这样快?”
他意有所指,“我总以为,还要半个小时。”
他又凑近了些,隔着秋千,将沈澍从上到下完整打量了一遍。
胳膊腿一条没少,牙齿也洁白整齐。
大约是真没受什么罪。
沈澍半弯着腰,手肘搭在秋千架上,乖乖地任由他看,在太阳下眨了眨眼,“岳父大人宽容得很,大约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
阳光映在他黑而圆的眼瞳上,剔透而微微发亮,姜裴伸出手,指尖落在他薄透的眼睑上,蹭了蹭,带着很浅的一层冷意。沈澍不由自主地抬起下巴。
“大约是你没有一开口叫他岳父大人。”姜裴收回手指,评价道,“否则今日,你还真不见得能走出书房的门。”
“岳父大人这样可怕?”沈澍歪了歪头,“哥哥该早提醒我,那我见机行事,定然就跑了。”
姜裴瞧着他的动作,伸出手指,将沈澍的脑袋抵去另一边,再抵回来,拨浪鼓一般,“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