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宁耳朵尖,听到雀斑女孩低声对圆脸女孩说着“艾滋”“同性恋”什么的字眼。
他食欲不振地用筷子剔出糖醋白菜里的干辣椒,强迫自己多吃两口,不要浪费粮食。
温煦和武思思对望一眼,各自埋头消灭着食物。
下午,陆宇宁去教室办公室拿月考的试卷打算分发给同学们,碰到正在翻读报纸的历史老师秦越。
秦越看到陆宇宁走进来,就放下了手里的江城日报,又抬了抬鼻梁上精致优雅的金边眼镜,露出他一贯的和煦笑容:
“是陆宇宁啊,来拿试卷的?喏,我茶杯前面那一沓就是了。”
陆宇宁翻看了几张试卷的名字,确认无误,正准备走,秦越又连忙叫住了他。
“老师有些话想和你说,你先等等。”
教室里的老师们或者去上课了,或者还在批改作业,只有几个理科班的老师围在盆栽前面聊着时政新闻。
“您说。”
虽然陆宇宁更喜欢陈圆的上课风格,但秦越并不难伺候,接任历史课代表之后,他们相处还算愉快。
秦越坐着的藤椅吱嘎作响,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松开的外套纽扣系上,语重心长地安慰着陆宇宁:
“老师听说你最近家里有人生病了,看你这次考试成绩有些下降,应该是受了点影响吧。”
因为学校教育改革,定期会打电话给家长做家访,知道程静的病情也很正常,但陆宇宁没有多和班主任提母亲的癌症,所以估计他们都只晓得陆宇宁家有人生了病在住院,却不知道是什么病。
“那这周我先带着闫露露熟悉一下要做的事,等她都上手了,我就专心搞学习。”
“不用不用!我帮着指点她就行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下午的习题册我会自己抱过去的。”
秦越半边身子靠在窗台上,陆宇宁瞄到他脖颈被冷风吹得缩起的一片鸡皮疙瘩,突然意识到了,这卸职令不是在为自己分忧,而是秦越变相地想要远离自己。
打开的窗户,流通的空气,直射的阳光,戒备的距离,甚至不曾触摸自己拿来的习题。
看来真的是把我当成传染病人了。
“好,老师,我都听您的。”
陆宇宁转身退出办公室,顺手想带上木门的时候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再触摸教师办公室里的任何东西,他不想听到秦越刚松了一口气又被吓得心跳加速的呼吸声,虽然藤壶吸附着大船环游世界,不得不接受浪花的嘲弄,但它终究也有自己尊严的硬壳,裹住自己脆弱的软肉。
高三八班的教室课间,因为刚上完一节体育课,大家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聊着天,并没有如往日一样愁眉苦脸地做着习题,陆宇宁拿着卷子,一张一张地整理好,准备送到试卷主人的桌上。
他刚走到讲台前,平时很哈韩喜欢偶像明星总有说不完的娱乐八卦的靳元双就连忙叫住了他,
“那个,陆宇宁,你卷子放讲台上吧,我们自己拿。”
她嗓门大声音又尖,站在周围的几个同学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和她同桌的孟嘉薇从背后冯岩给她讲题的迷糊感中转过头来,见陆宇宁皱着眉头,连忙用力拍了一下靳元双的胳膊。
“靳沈阳,你表演小品呢,吼一声吓我一跳。”
说完她又微笑地对陆宇宁说:
“小鹿发历史卷子啊,唉,我考得太差都没脸见人,你帮我找好了悄悄给我呗。”
靳元双却撇着嘴,不服气地掐了一把孟嘉薇,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宇宁见怪不怪了,班上的人怎么看他,他心里有数,只是觉得争辩徒劳,不如用心做好自己。
他抽出属于靳元双那一列的试卷,摆在讲台上,又带着找出来的孟嘉薇他们的一团人的卷子走下讲台,递给了孟嘉薇。
孟嘉薇不好意思地挡住了自己猩红的分数,腼腆地朝陆宇宁一笑。
两个人关系说不上多好,但因为武思思的关系也算是普通朋友,她能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伸出援手,陆宇宁由衷地感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