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砍老壳的龟儿子些,厂区分的房子,把我们的产权都弄得稀里糊涂的,啷个可能就用你们的标准来搬迁哟,岂不是一家五口人只能住三十平米的房子,怎么叫人活嘛!”
围在七十年代修起来的老式筒子楼下,大妈奶奶们七嘴八舌地给小年轻诉苦水。
由于司尧和陆宇宁都没言明自己的身份,只说了是盛光派来调查的工作人员,小区居民们群情激奋地控诉起资本主义的血腥倾轧来。
原来青龙路上的两个小区都是以前天都西南钢铁的厂区房,早年管理混乱,许多人并没有拿到登记清晰的房产证和其他证明,有些家庭公用的厨房厕所根本就没在房产证上写明,明明自己住了四十多年的家,搬迁的赔偿却只能拿到一半的钱,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被叽叽喳喳夹杂着粗犷脏话的女人们闹得头大,陆宇宁偷偷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司尧,这位精英做派的成功人士正坐在一个盗版方脸小猪佩奇的布沙发上,两个奶娃还翻来滚去的在他身上磨蹭鼻涕,大爷递了杯边沿茶渍明显的搪瓷水杯给他,他也目不改色地喝了。
各位街坊们说得起劲,就盼着陆宇宁和司尧两位“调查员”能回去给他们反馈意见呢。
“李幺娘,你啷个才回来哟,都跟你说了上午登记房屋信息的嘛,别个找了你好几次都不在,现在人都走了,我看你啷个办!”
一位膀肥腰园的胖阿姨摇着手里的蒲扇,大喇喇地拉着小区门口梯坎上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就往陆宇宁身边带。
“那怎么办啊,丁大姐,我儿子要去做检查,医院都安排好时间了,我还专门赶时间回来的,难道全部登记的都走了吗?我,我啷个办哟。”
脸色蜡黄的女人身体瘦小,穿着朴素,一张愁眉不展的脸布满了生活凄苦留下的沟壑,捂着胸口直叹气。
周围的邻里邻居们都晓得李幺娘家的情况,纷纷为她垂首叹息。
胖阿姨眼睛直转,用肩膀顶了两下李幺娘的胳膊,刻意放低了声音,转头温柔地对陆宇宁说,
李幺娘没了主意,只能苦苦哀求陆宇宁,差点就跪了下来。
陆宇宁连忙拉着她,终于在得到司尧的许可下,答应去看一看。
在煤渣和烂木板铺成的泥泞小路上拐了好一阵,陆宇宁才找到李幺娘的那个小房子。
与其说是小房子,不如说是在筒子楼最下面的地基上额外搭出来的小棚子。
青龙路这一片算是天都最糟糕的居民小区了,居住的大多是九十年代下岗潮以后的工人,一户人挤在三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和一层楼七八户人共用一个黑得看不见手指,窄得转不了身的厕所,连厨房都是在阳台上搭起来的煤气罐灶台。
生活条件之差,稍有点能力的也都早搬出去了,留下来都是些拮据度日的中老年人。李幺娘明显在他们中间也是最差的底层。
打开用生锈铁锁关起来的破洞木门,李幺娘拉亮裸露的灯泡,满目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废品。
陆宇宁接过她从máo • zhǔ • xí相框下面拿出来的房产证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样,行不行。”
李幺娘佝偻着腰,有些讨好地问着陆宇宁,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她也是想递茶水点心或者红包意思意思的。
“可以了,可以了,我抄好房屋信息,回去就帮你交给公司里登记的人。”
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李幺娘却开心得和过年一样,连额头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幺娘,你让小帅哥帮你看看你们那个阁楼嘛,万一也能算上去耶。”
摇着蒲扇的丁大姐站在门外司尧的身边,替自己这个苦命的邻居出谋划策。
“这,不好得嘛,本来也是我们私搭的,怎么好意思算成房屋呢。”
李幺娘局促地望了望自家头顶那个隔出来的二层,心里却有一丝期待。
“啷个不好嘛,他们写不写是他们的事,你总要让别个看一哈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