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心里后悔,应该等他说再见后才不慌不忙离开的,这是规矩。现在回头吗?太奇怪了!她继续下楼,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是严幼成吗?也许在腹诽她的鲁莽。这真是,她谴责自己,自小到大这个家规那个家规一路教养,哪个不夸她娴静端庄,谁想遇着严幼成全部付之汪洋。
“我回去了,后头的戏你盯着点。”她听见严幼成吩咐富大庆道。
他也下楼了,脚步徐徐,她到底不能撒腿跑,只暗暗加快步伐。
下了楼梯,到玻璃大门口,他毕竟步子大,已和她齐步,门童不知去了哪里,他有股子西洋绅士风度,拉开大门,让她先走,她说声谢谢,大衣不及穿,挽着臂上出了门。
附近不见陈家的汽车,寒风凛冽,雪花又飘了起来,她瑟缩着肩膀往那一头停车的街角张望。
走了心里后悔,应该等他说再见后才不慌不忙离开的,这是规矩。现在回头吗?太奇怪了!她继续下楼,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是严幼成吗?也许在腹诽她的鲁莽。这真是,她谴责自己,自小到大这个家规那个家规一路教养,哪个不夸她娴静端庄,谁想遇着严幼成全部付之汪洋。
“我回去了,后头的戏你盯着点。”她听见严幼成吩咐富大庆道。
他也下楼了,脚步徐徐,她到底不能撒腿跑,只暗暗加快步伐。
下了楼梯,到玻璃大门口,他毕竟步子大,已和她齐步,门童不知去了哪里,他有股子西洋绅士风度,拉开大门,让她先走,她说声谢谢,大衣不及穿,挽着臂上出了门。
附近不见陈家的汽车,寒风凛冽,雪花又飘了起来,她瑟缩着肩膀往那一头停车的街角张望。
他也迈出大门,顺手戴上崔尔比礼帽,他帽檐下敏锐的视觉,察觉出这女孩子矜持之外,那情不自禁的慌张。
“这么冷,不穿大衣吗?”他说。
“特地拿回来的。”见她不说话,加上一句道。
冷是冷的,可要穿大衣,得先放下肩上的包,这是大街,包没处放,又不好让他帮着拿,她眼睛搜寻着陈家的汽车,嘴里说:“不要紧,一会儿工夫,反正她们的车就要到了。”
“这样。”他应一声,心里是预备好的,准备帮她拿包或者披上大衣。这对中国人来说,确实有些唐突。但上海是洋化的城市,舶来的英国绅士风度比比皆是,只是英国绅士需要英国淑女来配合,她的拘谨,似乎缺乏一点开化的洋气。他由不得又细细端详她起来,只见她红色立领上方的一张莹白的脸被冻得两颊生红,细雪断断续续地下,她额前的刘海及那扑扇不停的睫毛沾上了白色的雪珠,他见过无数女子,年轻的,年老的,唱戏的,不唱戏的,有的是学生,有的是职业女性,有一些是有钱人的姨太太,也不乏仪态端庄的贵妇人,她,给他的印象特别一些。
也许她年轻,长相柔美,气质恬静,又有几分难得的羞涩,西风东渐,女人们是越来越开放了,他大概唱惯了老戏,对这些扑上来的女人,心里头其实有些吃不消。
“我…”他想说,我们其实是见过面的,临时又改口,欠了欠身道:“我就不陪您了,您既然有车接的话。我的车在那一边,先过去。谢谢您来捧连升班的场,希望下次有机会再看到您。”
吃开口饭的,一口一个您十分客套,虹影也低了头,想说有机会一定捧场,又想这话说出来等于骗人一样。
过了今晚,又回到那死一般的坟墓里去,不要说捧场,就是出来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且有无尽的麻烦等着她。
“再见。”她说。
他把帽沿拉低一些,转身往永平路方向走去,路灯光在深夜九十点钟的时候,就像人到了中年,已不似华灯初上时那般精神,这令她想起第一次撞见他时,他也戴着那盖住大半张脸的帽子,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理解了,此时虽然街上行人只有三三两两,见他经过,总有人指指点点,又有人小步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