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缓缓放下膝盖。
他从苏赫巴鲁的身上扯下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
转过身,一步步朝着云容方向走去。
踏!
踏!
踏!
他每向前迈出一步。
两侧的廊柱上,便会有一盏明灯被点亮。
而被光芒笼罩的人,则会死——
而且死的很残忍。
鲜血从他们的五官当中不受控制的流出,整个身体,像是被榨干了所有的水分,而后又被看不见的大手,毛巾般用力的拧动。
断裂的骨茬,刺破皮肤。
暴露在红色火光中。
一个个原本两米多高的将领,在极度痛苦的死亡后,只剩下七八岁孩童大小的扭曲尸骸。
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相貌。
有人想跑。
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张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动弹下小拇指这种程度的事情。
都完全做不到。
只能安静的,在绝望当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终于。
当苏恒来到云容身前的时候。
整座大厅当中的所有明灯,都被依次点亮,寂静的燃烧着,偶尔在河风的吹拂下晃动。
四周一片宁静。
只有楼船的撞角劈开水流时发出的哗啦响声。
苏恒凝视着云容,脸上无悲无喜。
云容也看着苏恒。
没有畏惧,只有死亡到来时的平静。
“是你将我的消息传递给宋家的?”苏恒淡淡道,虽然是在提问,但话语中却满是肯定的表达。
“不错。”
云容没有否认的打算,“这件事情和徐元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出卖了你。”
“我本来就是宋家培养出来的死士,为了完成任务而存在。”
“和我猜想的倒是差不多。”
苏恒摸了摸下巴,“我去见过徐元了,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疯疯癫癫的。我看一眼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他泄露了消息,那问题就只能出在你身上,还好当初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点小小的标记。”
“您这样的人真是可怕的对手。”
云容说,“当时我听说宋仲禁打算对付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总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件事情吃个大亏。甚至有可能连累到整个宋家。”
“宋仲禁——”
苏恒眨眨眼,所谓的宋家神子。
在他这里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无名小卒而已。
他差不多都快把这个人给忘掉了,可三番两次的跳出来也实在是烦人。苏恒咬着牙,尖锐的牙齿中传来清脆嘎嘣声,他在想要不要找个机会把这家伙给干掉。
不!
甚至不用找机会。
以他现在的实力,说不定能直接冲到他老家里,像是碾死一只臭虫般把他给踩扁。
反正苏恒之前听妙婵师姐说过。
宋家真正的本家是在中州,有着返虚宗师的坐镇。
而在宁州的,只不过是其中一支血脉,虽然规模同样不小,但实力却差了许多。
“出卖你的人是我,害你的人是宋仲禁。”
云容说看着苏恒阴晴不定的面容,有些害怕的开口道,“这件事情自始至终和徐元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错在太过相信我了。”
“有趣。”
苏恒放下手,若有所思的打量云容两眼,“看来你真的挺喜欢他。”
云容沉默了,而后点了点头。
“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随意向无辜者发泄怒火。”苏恒道,“这件事情既然和徐元无关,我自然不会去找他的麻烦。不过,你必须要为你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苏恒有些同情云容,但也不会放她活着离开。
“我会的。”
云容凄惨的笑了,脸上有些不舍。
但还是很感激的朝着苏恒点头。
乱世就是如此。
弱小便是原罪,能够选择死亡也是一种自由。
她从长袖当中取出一把短刀,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猩红的鲜血溅射而出,顺着精致的锁骨流淌。
呼吸渐渐停滞。
失去生机的尸体,瘫倒在地。
苏恒微微叹息一声,随手扔下一团黑色火焰。
黑色火焰先是将云容的尸体化作灰烬,而后迅速蔓延,迎风暴涨,将整座楼船全部笼罩。那些巨大的木头在噼啪作响的火焰当中坍塌,水面化作赤红,在河面上流淌的雾气也猛的腾起化作巨大的烟柱遮蔽月光。
唰!
遮天蔽日的黑烟当中。
苏恒渐渐饱满恢复过来的魁梧身躯犹如巨龙,腾空而起。
眨眼间便消失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
宁州,宋家的一道分支。
虽说只是分支,但其中的景象也是十分的气派。
犹如皇宫般,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朱红色的瓦片下,身穿半透明轻纱的少女们手中提着灯笼,成群结队的在走廊当中穿行着。还有身披金色甲胄的强大卫士,四处巡逻,眼中迸发神光,居然都是极强大的武师强者。
整片宅院,建立在静湖湖畔。
占地面积足足有上千亩,其大小和一座小型的城镇相比也不差多少。
在靠近湖畔的室内演武场中,两人正在交手。
并未动用太多力量。
只是纯粹的,技巧上的比拼。
可即便如此,两人的动作依旧相当迅速。
常人的眼睛根本分辨不清,只能看到团团幻影,兵器碰撞的叮当声接连不断,时而高昂时而清脆,恍若身处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中。
终于——
砰!
随着最后一次突刺。
宋仲禁手中的长剑被对手给挑开,腾空飞起十多米远的距离,直愣愣的插在地板上,剑柄还在轻微的震颤着发出金属颤音。
“你刚才分心了。”
站在宋仲禁对面的中年青衣男子开口道。
此人两鬓斑白,但并不显老态。
反而是将其蓄成长发,顺着脸颊自然垂下,显得格外潇洒,一副世外剑仙的高人风采。
当然——
能够在近身对战当中。
强势压制宋家的神子,此人也的确是担当得起高人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