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夏脚尖挑起他扔下的弓,反手在武器架上摘下一枚羽箭,搭弓指向湛蓝的天穹。牛筋鞣制的弓弦被拉得发出一声轻响,随后“嘣”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空中坠落,砸在校场中心,腾起小小一片烟尘。
那是一只途径校场上空的雁。
“服了吗?”楚识夏放下弓,淡淡地看着那人,“服了就滚回去站好,接着练。”
羽林卫们筋疲力尽,都站在原地不动,沉默地看着她。
“诸位要么祖上有功名,要么有军功,自然不甘愿屈居我之下。有骨气的,就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踹下去,我还敬你是个人物。”楚识夏把弓扔回那人身上,负手而立。
“否则我在这里一日,你们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烈日高悬,烤得校场上的砂石“滋滋冒热气”。楚识夏围着他们转了几圈,远远看见高处那道身影,不由得一愣。那人却微笑着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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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会带兵,这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云中楚氏果然英杰辈出,没想到这群骄狂的羽林卫能被你训得这样好。”青衫长袍的皇帝只带了一个随身伺候的宦官,看上去分外平易近人。
“陛下谬赞了,这还远远算不上好。”楚识夏顿了一下,俯视着稀稀拉拉站成一排,学习如何拉弓的羽林卫们。
人是很难改变的,十几年如一日的娇生惯养,让羽林卫失却了血性。就算楚识夏每日操练,也不足以让他们上战场,更遑论应对皇帝臆想中的宫变。
“强健体魄,只能让他们暂时不要出去鬼混、祸害老百姓而已。羽林卫比之京畿卫,不过是纸老虎,更不能和拥雪关的重兵相比。”楚识夏摇头道。
皇帝似听出她话里有话,“那楚卿有何见解?”
“陛下若想要一支精兵强将,就要弃掉禁军和羽林卫。这些人靠着祖上的荫庇吃着军饷,却不能护卫宫禁,只是蛀虫罢了。”楚识夏压低了声音道。
大周的军户制,已经烂到了根里。
倚仗祖上军功的人占满了军籍,却不必各个都上战场。军队里不是这家的旧部,就是那家的友人,利害关系盘根错节,战斗力却微不足道。
寻常人没办法当兵,这让军户们更加有恃无恐。
大周除云中以外的军队,已经让这些人一点点蚕食空了。
“可云中也沿用军户制,楚卿此言偏颇了。”皇帝皱起眉,不满道。
“那是因为云中要打仗,不打仗,他们便会死。生死威慑下,云中的军户不至于懒怠。”楚识夏平静道,“可帝都是天子脚下,繁华宁静,没有仗要打。”
至少明面上没有。
皇帝还是摇头,“朕也厌恶这些纨绔。但墨雪,你要知道,他们不止是他们自己,一朝一国不过百年,世家门阀却活得更久。朕不能失了世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