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强硬地拉过他的手,卷起盖过他指尖的袖子,露出被白色布条自指节包裹到手腕的一只手来。白子澈从小担惊受怕,一直长不出几两肉来,手上骨节突出,另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这是煜儿打的?”皇后略有薄怒。
“不是,是儿臣连日伏案绘画所致筋肉挫伤,布条下是膏药。”白子澈轻声道,“是儿臣之错,母后别动怒。”
“你这傻孩子……”皇后在他后背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叹道,“一幅画而已,怎么值得你如此为难。”
——
白子澈从长信宫出来,独自一人走在漫长的宫道上。
两侧宫墙后是被老嬷嬷用细竹条抽打手心的小宫女、百无聊赖地用绣金罗扇扑蝴蝶的嫔妃。
桃李谢尽,暑意匆匆。
白子澈忽然看见了一双眼,明媚流丽。
“殿下的手怎么了?”楚识夏站在他身前,眼眸一低,落在他裹着白布的手上,“一股薄荷味……还有青蒿味,殿下的手扭伤了?”
“画画太累,筋肉挫伤。”白子澈舒心地一笑,“楚小姐怎么在这里?”
“今日羽林卫,我当值。”楚识夏也笑,“殿下还好么?”
“以我的处境,好像不能更坏了。”白子澈虽然这样说,却没有流露出半分苦涩,笑意融融。
白子澈身后的方向是长信宫,皇后的居所。
楚识夏听说白子澈是由皇后抚养长大的,而皇后喜好礼佛,待人疏离冷淡,连自己两个儿子都不大搭理,想必白子澈小时候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三殿下那日之后,没有再为难您吧?”楚识夏又问。
“楚小姐好像很关心我。”白子澈似笑非笑,“为什么?”
“帝都那么多人,殿下那天却偏偏选了来找我,又是为什么?”楚识夏反问。
白子澈沉吟片刻,像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你是那个会在乎真相的人。你就当我在豪赌吧,幸而,我赌赢了。”
虽然画院侍诏最后还是死了。
“我关心殿下,是因为觉得不该如此。”楚识夏大逆不道地拍拍他的肩,漫不经心道,“因果缘起,一个人没有做过坏事,却要被人随意倾轧碾碎。”
楚识夏自嘲地笑着摇头,“这世上的事,本不该是这样的道理。”
白子澈笑出了声,不是嘲笑,却带着一点怜惜和困惑:“楚小姐才十五岁吧。镇北王那样疼你,你从小到大应该没吃过什么苦才是。怎么会有这种感悟?”
“也许是臣少年老成。”楚识夏随意地笑笑。
白子澈微微低头看她片刻,忽然展开手心,里面躺着几颗松子糖,糖霜雪白。
“略作薄礼,谢楚小姐雨夜之恩。”
——
秋叶山居。
沉舟的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一来是他不需要人伺候,二来是下人根本找不到他的影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