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二儿媳妇这几日天天喝一种茶,芹娘那个孙媳也喝牛奶鱼泡,曾孙女喝得样式更多,她就眼巴巴地瞅瞅,结果她现在也喝上了补药。就是那味道,很是难喝而已。
连擦脸同样也是。这家里的女人都洗洗擦擦、
那天儿媳妇就给她抠了点擦脸油说,只要她能闭上嘴,少说抹那个作甚,不当吃不当喝费钱,少管这个家里该怎么个过日子法,也少出去讲究家里事给外人听,那就会别人有啥她有啥。
所以她一把年纪,临老临老又擦上了油。
往事不可追忆,哪个女人不爱俏?上一次有闲心给脸涂涂抹抹还是当丫鬟时,在四十年前。
而二儿媳妇最让她感动的事,还不是给擦脸油给吃喝,是前天给她搓澡。
当时,她躺在一堆人面前,二儿媳妇就细致地给她搓,还给她按个摩,说这个按摩叫大保健。
虽说是个大伙展示吧,但她也快乐。
因为一帮老妇人一起泡在池子里,还说说笑笑调侃着田芯那帮姑娘家说:你们小姑娘有香风花瓣蛋花汤,奶奶们就有按摩修脚大保健。
所以说,她稀罕现在的日子。
她也这个年纪了,活一天少一天,谁还管大儿子或是这个那个咋看她?哪里过日子有奔头就在哪里待着。
老老太扒拉开大儿子:「你快走,别影响***活。」
「您干啥活?才来几天啊,他们就敢支使你干活?在我家,您可啥也不用干。」
「闭上你那个坑!在你家,我还啥也吃不着呢,我到现在都没和你细掰扯,你就别蹬鼻子上脸了,老大,啊?这么多人在场,我也是懒得给二儿媳和孙子们添麻烦,免得让人瞧热闹,你别拱我火。」
这回老老太是真烦了,又说:
「没人让***活,我自个乐意帮看顾。不像在你家,我想煮饭,你那媳妇敢交给我饭勺子吗?你只管明年把我名下那四亩地交给有粮他们几个种就得了,我在哪里待着,口粮就应该带到哪里,剩下都不用你管。你少来看我,这都在忙着。」
「地?」
「对。还有,给你家招娣领回去,你们家里人都回来了,别装作不知道你弟妹和你侄子们在帮你养孩子。」
不知怎的,这句话就好像戳到许家大儿子的肺管子:「行,娘,你转告弟妹一声,我绝对不再登她家门,她牛逼了,我高攀不起,瞧不上我这穷亲戚,我这点志气还是有的。还有您也别后悔,别回头哭着被撵回家!」
喊完,许大伯就一摔门出了院子,搞得好些来帮工的妇人被吓一跳,有反应快的妇人都被气着了,也不管老老太听到那话会不会不乐意,直接扯嗓门道:
「摔谁家大门呢,你家啊,不要个脸。这是我们在场,不在场还得让你糊弄呢,人家召集人都没
在家,忙正事都忙不过来,更谈不上说瞧不起你这话,你胡乱攀咬个啥!」
过后,许老太听说了这件事。
当晚,老老太明显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许老太几次夹菜都被老婆婆盯着,弄得她不得不主动说道:「你瞅我当饭吃?快些吃,吃完接着缝衣裳,缝完还要上药。」
「快缝完了,老三老四出门穿就没耽误不是?」
「缝完衣裳还要做鞋,你别以为没活了。」
「卖钱的?行。」
「等老三老四回来,你还要接着缝澡堂的帕子和被褥。」
老老太:「……」
借用一句二孙子常嘀咕的话,干不完,根本干不完,她想吃糖水煮果子,不给,指定是不能快点干完。
要说这件事过后,最倒霉的要属大房的小女儿招娣。
招娣不愿意回家,她爹非给她领回来,她当时走的一步三挪。
而她娘好些日子没见她,不但一点不亲香,而且见面就数落她为啥回来,为啥不赖在二婶那里继续吃喝,顺便再学点手艺,然后她家也能干买卖。
招娣认为自己是实话实说:「学不会的,即使学会,咱家也干不了买卖。我觉得在哪家这辈子恐是都比不上二婶家。二婶家里有个认识好几位贵人的田芯,我们这几个连大哥在内,谁有这本事?而且娘也比不上二婶。听说二婶带一帮男人去府城进货,只这点,娘,你就做不到,您去县城都转向。」
这话,其实是二道河村民常挂在嘴边的原话。
说别看许家干的风风火火,那是许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既要有本事又要能卖出去,最关键的,你不能光看人家吃肉,要看前期投入多少银钱。咱连本钱都没有,又要啥没啥,拿什么眼馋现在置下的家业?人家吃肉,咱能顺便喝汤有帮工钱挣就挺好了。
招娣万万没想到,自己推心置腹的实话会换来娘的一顿毒打。
连她爹都骂她白眼狼,让她滚出去。
第二日,她娘在外面听说二婶家买了三辆车,回来找茬又给她一顿揍。
招娣手上是被烧火棍打的红痕,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忆在二道河制皂的日子,干活累却是她笑容最多的日子。
她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曾羡慕过亲戚家的小孩,是否也曾做梦,想给亲戚家当儿女,反正她此刻非常想认二婶当娘。
招娣还听到她娘打完她像没事人似的,在屋里和她爹唠嗑说:「……那老三老四赶着新牛车出门了,说是拉满三车货,这一趟,二房不知道又挣多少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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