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清醒过来,他是王爷,皇后生产,同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他当时全身脱力,可很快振作下来,让人开了府库,拿上老参快速送往宫中。
再多的,他没法做,只能策马去往寺中,亲手点了一盏又一盏的长命灯。
跪在佛前,一遍又一遍地默诵经文,希望如此佛祖能够保佑陆采盈。
当他得知陆采盈生下了一对双生子,但是却一直昏睡不醒时,他终是昏了过去。
他在京都又待了一个月,可是陆采盈一直没醒过来,御医说,也许她永远醒不来。
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所求不多,只要她活着就好。
这偌大的京都,没了她,竟然了无生趣。
他决定离开京都,御医说她不会醒,可他不信,只要她还活着就有醒来的希望。
也许在别处有更好的大夫,有更滋补的药材,他不想再这里,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他向兄长辞行,兄长似乎知道他的意思,便同意了,还要给他派些侍卫保护他。
他拒绝了,除了寻药,他也想跟陆采盈一样四处走一走。
兄长默然,他提出要去见见皇后,他也应允了。
他在宫中看到昏迷的陆采盈,她被照顾得很好,看起来真的就像睡着,下一刻就要醒来一样。
只不过他们都知道不太可能,他在心中道:“你好好睡,但是别睡太久,我去找药,到时候我们还有在一处,吃你做的烤鱼和焖面,你也可以听一听我出去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走了,只带了自己的人,他走过很多地方,也去见了许多“神医”,有些是骗子,有的则只不过是赤脚大夫。
他每年都会给兄长去信,信的末尾,他总会问“安否?”,兄长的回答是“善”。
他便知道,京都一切安好,只是陆采盈一直没有醒来。
一年又一年,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年之久。
他终于在北地一处峡谷,历经艰难拿到了无根花。
而京都也传来了好消息,陆采盈她醒了,她终于醒了。
他一直笃定陆采盈会没事,但其实他也并无多少把握,更多的时候只是安慰自己而已。
可当真的听到陆采盈醒来,他惊得差点又掉进了峡谷中。
随之而来的则是巨大的欣喜,他拿着无根花,一刻也等不得便往京都赶。
去了之后扑空又赶去了凤台阁,他终于看到了陆采盈。
她醒过来了,站起来了,还冲自己笑,与自己说话,不再是之前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采盈了。
铺天盖地的喜悦将他淹没,他想要拥抱陆采盈,可又生生压下这份冲动,只把无根花送给她,对她说:“真好,你醒过来了。”
他在凤台阁住了些许时日,看得兄长与采盈举案齐眉,他的心中一片平静。
过了十年,他已经没了不甘,现在陆采盈醒来,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她显然跟以往一样,对人很是热心,也许兄长将这十年间的事告诉了她。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了内疚,当她注意到与他随行的女子时,她明显来了兴趣,多问了几句,甚至还像以前一样八卦自己与女子的关系。
他本想澄清,可他不愿她心中有愧,于是便对她说,他与那女子两情相悦。
果不其然,她眼睛亮了,甚至还打算为自己张罗。
可他是万万不想让她来为自己的“婚事”费一丝一毫的心神,所以他婉拒之后便告诉她,他要离开了。
他能看出来,陆采盈舍不得,可是他不得不走,这里并不是他的归处。
他离开,路上他特意送那女子失了双亲的女子回家,她却说愿意永远侍奉自己。
他摇头,给了她银子,又寻了她的亲人将她安置妥当后离开。
他并不是看不出女子的情意,只不过,他现在心里没有任何人的位子了。
四年后,他接到兄长的信,兄长的决定让他惊讶,他正当壮年,却将皇位传给了胞弟。
他隐约知道这跟陆采盈又关系,怕是两个人厌烦了朝堂,想过清静的日子。
兄长希望他能回来,皇帝年幼,有他这个皇叔在,朝廷的事皇帝也能尽快适应。
他笑谈一声,最后同意了。
兄长如此器重,他也走了那么久,也该是对母妃尽孝,对百姓尽一份心。
还有……
他回去,兄长会放心,采盈也会能够松口气,离开京都,她可能更欢喜。
他回京都,这次送别兄长等人,听得采盈一直叮嘱,他突然生出两人怕是再也见不着之感。
而后又暗忖自己想太多,他们只是云游,又不是不回来。
那日,他站在城楼上目送他们离开,残阳如血,染红了整个京都。
他既答应兄长,便用心辅佐幼帝。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只有身处其中,才知凶险,他也曾差点中招,性命不保。
每当躲过一劫,他便看着密室中的美人图,半晌,笑笑,人便又像没事一样。
皇帝渐渐大了,羽翼已丰,仍然十分敬重他。
可能见他而立之年,却未有妻子,还曾赐给他四个妙龄女子,并且说如果皇叔有看中的,他必赐婚。
他啼笑皆非,只说他一心只有朝廷,并不想成亲。
皇帝一开始不信,后来见他将那些女子都遣散,也并不曾去过青楼,或者与任何女子有过暧昧,便清楚了。
皇帝不再往他府里送人,他也松口气。
他并不愿意后院中有女子,他早已习惯了一人。
随着皇帝大婚、生子,他的头上也有了银丝。
他上寺中去给长命灯添灯油,爬了一会儿便微微喘息,感叹句岁月不饶人。
拜了佛祖还愿,他又去看了看那棵菩提树。
菩提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早不是之前的模样。
他拍拍树身,然后在寺里宿下。
夜里他做了梦,他遇见了被人欺负的陆采盈,她的身边站着一脸惊惧的小禾。
他迅速上前打跑了贼人,救下陆采盈。
陆采盈看着他,施了一礼,谢他的恩。
她眸中有羞涩,甚至还会偷看自己。
他高兴坏了,然后问她的名字,自然她是没有名字的。
他便道:“那你就叫陆采盈吧。”
他将陆采盈妥善安置,几经周折找到了杭天志,他鼓励他去战场上历练。
而他与陆采盈在一处,日久生情,当在陆采盈眼中看到别样的光彩后,他十分激动。
最后兄长做了皇帝,娶了温皓月,而他则与陆采盈成了亲,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与他拜堂、洞房、生子,两个人一起慢慢地老去。
这是他最想过的平淡温馨日子。
他嘴角上扬,是高兴的模样。
白日,送饭的小沙弥看到谢子谦惊得打碎了碗,方丈来后,冲着他的亲卫摇了摇头,下人们顿时泣不成声。
明光三十年,景逸王薨。
是夜,礼官在为景逸王整理衣袍时,发现他手中攥着一千丝缕,千丝缕精巧别致,只颜色灰白,像是经年之物。
皇上看过叹息一声,将这千丝缕作为景逸王的陪葬物入馆,皇帝亲率百官祭奠,其身后之事极尽哀荣。
作者有话要说:彻底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