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渐渐被甩到听不见,后背上的吕一终于看着眼前这家毫不起眼的铺子,开口说了一声。
“到了!”
喘气如牛,感觉像是一口气凿了十口井的夏景昀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毫不起眼的门。
“穿过铺子,到后院,卧房挂着一件蓑衣,挂着蓑衣的那个圆形木桩,向右拧一圈。”
好家伙,准备这么充分呢!
夏景昀找到蓑衣,将那个木桩拧了一圈。
墙壁滑开一道缝隙,一道微光登时从里面倾泻而出。
“吕先生,是你吗?”
夏景昀看着起身走来的女人,登时愣在原地。
而对面的女人瞧见他,脸上的喜色也瞬间凝固。
吕一虚弱地咳了一声,面露疑惑,“你们认识?”
“苏大哥将骆夫人救了出来之后,知道事情可能会败露,为了她的安全,就将她暗中交给了我。”
“苏大哥也正是因为此事入狱,现在依旧在州城大牢中,等候处置。”
吕一坐在桌子旁,虚弱地靠着墙壁,说起了其中故事。
夏景昀看着眼前再无曾经跋扈模样,一脸愁容,憔悴又凄凉的骆苏氏,心里感慨着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那般正直又能干的苏大人,却有这么一个恶毒又能干的胞姐。
同一对爹妈,能生出如此反差的一对姐弟。
最无常的是,是他亲手戳破了骆苏氏的阴谋,将她送进了大狱。
又是他去见了苏元尚,也因此被对方赏识,秉烛夜谈。
也因为这场秉烛夜谈,他被吕一找上门,希望在这场大战时,帮他保护苏元尚交给他的人,而这个他要保护的人又恰恰是被他亲手送进监狱的骆苏氏。
此事此刻,不仅他是懵逼的,骆苏氏也是同样懵逼的。
短短半月,她的心情经历比许多人一辈子还要起伏。
原本好好的日子,被儿媳妇戳破了丑事,担惊受怕了一夜,好在想到了解决办法。
万事周全,对簿公堂,就在即将大获全胜之际,有人横插一杠,让她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并且让她引以为傲的苏家背景也没了作用。
进了那肮脏腐臭的牢中,虽然没有受什么额外屈辱,但是那种担惊受怕和恐惧还是将她折磨得恨不得一死了之。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阿弟来了,他不仅将自己救了出来,还温声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把她交给了吕一,暗中回了岳阳城,这时候,她是开心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得意和张狂。
但当吕一告诉她,阿弟为了救她,搭上了自己的前程和未来时,她彻底傻了,震惊、后悔、而后便是滔天的自责。
她想要去投案,换取朝廷对阿弟的宽恕,但是吕一告诉她,一切都晚了,就算她出去,朝廷也不会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反倒是两头都没落着好。
她羞愧无比,想要自尽,又被吕一劝下,他告诉她,她那条命是她的阿弟用锦绣前程换来的,这么死了就是对不起阿弟的付出。
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回忆着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反思起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而后害了阿弟一生的。
一番大彻大悟之后,她打算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不枉费阿弟的一番苦心,这时候,吕一又告诉她,他可能会死,让她做好准备,可能要跟着别人走。
今夜,她担惊受怕了大半个晚上,终于看到了吕一,但又额外看到了夏景昀,那个揭穿她阴谋的白公子身边的随从。
一种不安和恐惧瞬间再度将她吞没,她死死攥着衣角,不敢言语。
吕一看着两人的样子,重重咳了几声,似要开口说话,但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栽了过去。
夏景昀连忙伸手扶住吕一,看着骆苏氏,平静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伱麻烦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给他疗伤。他说他在这儿准备了药箱,我去打水,你给她换药,可以吗?”
骆苏氏连忙点头。
吕一虽然外表粗豪,但办事是真的细致牢靠,这不大的密室之中,还有两个水缸,一个装着清水,一个用来装废水。
真要有情况,一个人在里面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夏景昀打来清水,为吕一清洗伤口,然后协助骆苏氏帮忙换药。
骆苏氏也在这样的环境中渐渐放松下来,等将吕一包成了一个粽子,她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夏景昀,“公子,当初的确是我错了,以至于连累阿弟,心中已是悔恨无比,往后余生,我愿洗心革面,行善积德以赎罪孽。但若是公子要将我抓捕归案,我也绝无怨言。”
说完,她朝着夏景昀恭敬一拜。
夏景昀沉默了片刻,“我当日乃是路见不平,当日之人已归案入狱,后来之事,便与我无关了。”
骆苏氏眼泪大颗落下,“多谢公子。”
夏景昀有千言万语梗在心头,但最后只摇了摇头,“不必。”
吕一悠悠醒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朝着骆苏氏笑了笑,“多谢。”
骆苏氏行了一礼,依旧有些不安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吕一又看着夏景昀,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好消息是,你救下了我,接下来不需要你帮我照顾骆夫人了。”
夏景昀平静道:“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这下子要摊上两个祸事,要将我们两个送出城去。”
“屮!”夏景昀骂了一句,“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