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就是老鱼头的重孙在摘青杏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了,摔折了胳膊,刚好被路过的吕一手瞧见了,吕一手顺手就给接上了。
老鱼头说什么也要请吕一手吃饭,吕一手拗不过就去了。
结果老鱼头为了厚待吕一手,就把家里的羊给宰了。
给吕一手准备了一桌子全羊宴。
吕一手说什么也不吃,还怪人家为了这点小事杀了家里可以卖钱的牲畜,最后只喝了一碗羊杂,吃了两个羊肉饼就离开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也就算完了。
可吕一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走了以后,还派人送钱回去,还说是羊钱。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老鱼头觉得自己的脸被打了,而且打了还不止一次,一下子就不干了,闹到了长安杏庐。
长安杏庐的庐正是孙思邈,不过孙思邈醉心医术,不管事,管事的是舍正曹九诚。
所以曹九诚站出来说和,让吕一手给老鱼头道个歉,并且把钱收回来,再去老鱼头家里吃一顿,这事就算过去了。
去老鱼头家里吃一顿,这是老鱼头提出来的要求。
老鱼头直言,他们鱼家在长安这地界待了七八辈子了,还没苛待过恩人了,说什么也要让吕一手回去再吃一顿。
道歉什么的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吃一顿是必须的,没得商量。
吕一手也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愿意把钱收回来,更不愿意去老鱼头家里吃一顿。
曹九诚跑去让老鱼头退一步,说钱不要了,也不去吃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老鱼头觉得脸又被打了,还是被长安杏庐里的管事给打了,当即就要把胳膊打断了,把恩情还给长安杏庐。
长安杏庐里都是一群救人的人,那会眼睁睁的看着老鱼头自残,当即阻止了老鱼头,并且请了孙思邈出面。
老鱼头给了孙思邈这个神仙一个面子,说不在长安杏庐门口打断胳膊了,改为到九龙潭山管事所在的管事院打断胳膊去了。
管事院的管事,可不敢眼睁睁的看着一位上了六旬的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断自己的胳膊,也不敢对一位上了六旬的老人用强,就只能将此事上报到了九道宫。
按理来说,这件事到这里,就归杨妙言接手了。
以杨妙言的身份,外加处事的手段,也能轻轻松松将此事解决。
但是呢,李元吉自己嘴贱,再听到有这么一桩事以后,就让人把人带到了九道宫,准备亲自过问。
然后就形成了现在这种场面。
老鱼头死活也要让吕一手去他家吃一顿,不吃就把胳膊还给吕一手。
吕一手死活也不让老鱼头打断胳膊,更不愿意去他家吃一顿。
就这么两句话,一件事,两个人说了半个时辰,并且彼此之间毫不退让。
即便是面对他一个以跋扈闻名于世的亲王,也丝毫不怯场。
吕一手是清高,仗着手艺在身,又不混官场,不在乎权贵。
老鱼头则是见过大世面。
李元吉在老鱼头身上嗅到了一股军中悍卒才有的味道,多嘴问了一句以后才知道,老鱼头做过前隋的宫卫,也参加过前隋第一次征讨高句丽的战事。
并且就是在那场战事过后,他退伍了,具体是什么原因,他没说。
但想来跟前隋第一次征讨高句丽失利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不然以老鱼头的履历,不可能只是个平民。
对于老鱼头做过前隋宫卫这种事情,李元吉并不在意。
这一类的人,在长安城各处一
抓一大把,在泾渭水交汇处的原上,还住着一大堆现任的宫卫的。
他们都是跟随着李渊从太原过来的老人,一个个被编入到了左右屯卫,充任李渊的元从禁军,父死子替,代代不休。
新君继位以后,要是不做出纠正,他们的子子孙孙也会成为皇帝的元从。
也正是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以及所肩负的特殊的职责,所以李渊在入主长安城以后,就将泾渭水交汇处的最肥美的土地分配给了他们。
所以说,在长安这片土地上,碰到一个当宫卫的人,一点儿也不稀奇。
要是祖上没人当过皇帝,又或者没出过什么名传千古的圣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世代富贵或者世代青贵。
毕竟,在前隋败亡以后,前隋皇室中人还能出现在李唐皇室中的情况下,往前数的各朝各代的达官显贵,或者皇室遗族,都能在大唐活的很滋润。
所以,在大唐,尤其是大唐的腹地长安城,想彰显自己的身份,想让人因为你的身份重视你,那你就必须拥有相当丰厚的祖宗遗泽。
不然,就上不了台面,也没资格跟人家去论身份。
「要不……咱们折中一下?」
李元吉眼看着两个人越说越倔,一副马上要动手了的样子,就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老鱼头和吕一手各自瞪着眼看了对方一番,停下了争吵。
老鱼头梗着脖子道:「殿下,小人是您府上的庄户,您说什么,小人就听什么。不过,小人说什么也得请他吃一顿好的。
不然传扬出去了,别人说咱们齐王府上的庄户苛待恩人,那小人会丢脸,您也会没面子的。」
老鱼头的话说的很好听,心眼也多。
看似说事事都听李元吉的,可其实他已经下了定论。
那就是必须请吕一手吃一顿好的,不然他丢脸,李元吉丢面子。
而李元吉身为裁决者,又岂会让自己丢面子呢?
人家口口声声的自称是齐王府的庄户,细细的论的话,也确实是自己人。
如果李元吉记得没错的话,山下依附的庄户中,有一大半都是府上侍卫们的家卷,也就是说,老鱼头的儿子有可能还是他府上的侍卫。
那么老鱼头横竖论,都是自己人。
可吕一手也是自己人啊。
长安杏庐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齐王府的产业,里面的人自然也算是齐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