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的声音响起,傅调第一时间便听出了克劳斯现在所演奏的作品。
贝多芬奏鸣曲,热情。
郎良月的封神之作。
克劳斯此时此刻所演奏的,正是热情的第一乐章。
克劳斯盯着自己面前的钢琴,只是几个轻松的拨动,两种完全不同的对立感便从他的面前升腾而出,奔涌向屋内的二人。
即便克劳斯只是随便演奏了一小段的内容,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开头,那种音乐的感觉便已经彻底成型,甚至带着傅调有一种往前冲的感觉。
想要继续演奏下去。
他甚至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去演奏。
面对如此情况,傅调自己在听音乐的时候也是注意到,并没有感觉到惊奇,只是看向克劳斯。
“我知道,我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没有办法控制着自己手中的演奏。”
“嗯,这个其实没有什么问题,演奏贝多芬的作品都是很完整的,你在演奏的时候你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作品是一个怎么样的感觉,你需要怎么去演奏,这个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感觉,而是很多人的感觉,大家都是这样,我也是。”
“那么为什么会说贝多芬不适合?”傅调不解,直接问道:“既然这么容易就可以演奏,那么为什么会说不适合我?”
“其实并不是不适合你,只是贝多芬演奏好简单,演奏出彩,就难了……”
克劳斯对着傅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调顿时了然,知道了克劳斯的意思。
其实演奏钢琴作品就和高考数学一样。
你觉得学生会喜欢难一点的卷子呢,还是会喜欢简单的卷子?
可能很多人觉得简单的卷子好,这样做的轻松一点,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而是困难的卷子,更为的适合所有的考生。
因为有区分度。
120分,基础分,做好基础分大家都能有的分数。
120-144分,提高分,基础打牢后,对于数学有那么一点点野心,想要更高成绩冲击更好学校的人所要抓住的分数。
144-160分,决胜分,真正大神的领域,追求满分的学生才会涉足的境地。
正常好的卷子就是如此,区分度极高。
这种卷子其实就有点像是勃拉姆斯这种,随便演奏演奏就能上基础分,如果想要演奏好一点,掌握了技巧,就能拿提高分,至于再往上的顶级水平,那就不是大家可以奢望的。
而肖邦则是有点类似于特别难,难到没有区分度试卷。
120分的基础分都不给你,基础分只给你40分,然后20分的提高分,剩下来的100分,全部都是决胜分。
而贝多芬则完全不同。
他是属于那种,简单到没有任何个区分度的试卷。
别人120分的基础分,他的基础分可能就直接跑到了144分,提高分10分,决胜分6分。
大家的水平实力差距都不大,大家演奏出来的效果也都差不多。
除非你离经叛道,非要演奏出特别别扭的诠释出来,否则你根本不可能将贝多芬弹到那种特别差的层次。
这也就是为什么克劳斯对着傅调说他不适合去演奏贝多芬的主要原因。
区分度,太低了。
而郎良月的那一首贝多芬的感觉,则是完完全全地达到了154分往上走,甚至可能达到160分满分的水平。
毕竟是人家的成神作品,拿出去可以当成范例去听的权威版本,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低于155分。
所以克劳斯觉得这个选曲并不好,区分度太低,很难出彩。
不过傅调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选择这一首作品,不会更改,我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相信我可以达到郎良月的那个层次。”
“你确定?”
“确定。”
“行,那么就直接开始,既然你确定要演奏贝多芬,那么我肯定会帮忙,我只是给你提醒一声,贝多芬简单归简单,可是想要演奏好,难度可比其他的作品,要高上太多太多。”
克劳斯并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他已经对着傅调陈述的利害之后,既然傅调还是坚持选择演奏贝多芬,想要和郎良月正面硬碰硬,那就碰。
年轻人本来就要年轻气盛,整天呆在屋子里畏畏缩缩的像什么话?
虽然郎良月他们暗些人水平实力贼强,贼离谱,可是那又如何?
他学生傅调又不比那些人差。
硬刚就完事了!
不就是贝多芬神专神级现场?仅此而已,怕什么。
克劳斯见到傅调没有任何迟疑的意思,便直接开口道。
“既然你选择了贝多芬23号钢琴奏鸣曲,作品编号57,热情,那么你必须要知道一点,那就是贝多芬的这一首作品之中,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天堂与地狱,人与生灵,万物交融,这个是命运的前奏,这个是生命的呐喊,这个是痛苦的挣扎,你在演奏的过程中你也能很清晰地发现这一点,想要达成这一点我觉得对于你而言,其实并不困难,你的水平实力也能达到,所以对于这些内容,我们并不必多说,只需要简单一笔带过即可。”
“而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在贝多芬的这一首作品之中,我们如何演奏出新意,如何演奏出只属于我们自己的感觉出来?贝多芬的每一次神级现场出现,都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诠释方法以及概念。”
“例如郎良月的那一套作品,他的贝多芬的热情基本上没有任何人敢说一句不好的,甚至经常被拿出来作为点评,为什么?因为他的个人特色那种极具魅力的阳光映照在他的音乐之上,两者几乎天人交融,合二为一,这便是郎良月的强大之处!”
“我知道你听了郎良月的音乐,你应该知道郎良月的个人特点是什么。”
傅调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开口道:“如太阳般炙热。”
“对的,如太阳般炙热!”
克劳斯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架边,翻了翻,又翻出来一套唱片,这个是郎良月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奏的热情奏鸣曲,他将其拿了出来,放在留声机上播放。
克劳斯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直接站在那边,死死地盯着傅调,对着他开口问道。
“你们华国有一句古话,正所谓识……”
“识时务者为俊杰?”傅调一愣,不由自主地接道。
克劳斯没有听懂傅调突如其来的烂话,只是摇了摇头,道。
“不,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我希望在我们上课之前,你能告诉我,你在郎良月的热情奏鸣曲之中,听到了什么感觉,这一套作品,好在哪里,我刚刚和你说的新意,以及权威性,又在哪边,你清楚吗?”
傅调缓缓点头:“清楚。”
“既然清楚,那就开始听听看吧,你听懂了,不要说,先说服自己,等确认你自己能够理解音乐之中的一切,没有任何问题后,再告诉我,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克劳斯将捏在手中的唱针放下,一股低沉,婉转,悲伤,但是带着无穷无尽力量的钢琴声,从他们两人面前的唱片中走出。
与之前郎良月在鲁尔音乐节演奏的摆烂肖邦不同。
这本神专之中的郎良月,似乎展现出了他的真实力量。
而傅调,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目光死盯旋转的唱片,寻找着郎良月的特点,以及……
弱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