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蔫做好饭菜,等孩子们放学回来吃饭。
田丽第一个到家。
她要去商店买菜,见父亲已经做好了饭菜,她暗自欢喜,今晚的菜钱,可以被她私吞了。
“你小弟咋还没回来。”田老蔫心里有事,站在门口向外观望着。
小黑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到家。
“他现在可牛了。”田丽撇着嘴告诉父亲,小黑现在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他受伤前,简直就是学校里的一道小菜,谁都敢欺负他。现如今,连那些在学校号称棍棒的学生,都对他毕恭毕敬。
“为啥呀。”田老蔫很好奇,想知道这个小黑,怎么突然就完成了人生逆转。
“不知道。”田丽的回答,令田老蔫失望。
她说亲眼看见,全校最调皮捣蛋的棍棒生子,竟然自掏腰包,给小黑买口香糖,一毛钱一块的口香糖,不是谁都舍得买的。
田老蔫不再问了,他更加坚定,这个人肯定不是他的儿子小黑。
小黑从上学那天起,就挨别人欺负。
田老蔫曾经给他打气壮胆,让他有点男孩子样,谁敢欺负他,就让他还手狠一些,让对方知道疼,就不敢再欺负他了。
每当这时,小黑都嗯啊答应,再被人欺负,他照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理由就是:人家有哥。
“爸,老徐家出事了。”田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告诉父亲,徐建两条腿都被火车压折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评语:“活该。”
田老蔫一咂舌,公开流露出不满,田丽看了莫名其妙。
小黑终于回来了,他进了家门就喊饿,见饭菜已经端上桌了,他撂下书包便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田丽一脸的不屑,遭到父亲不满的一瞥。
“快吃吧,吃完饭,爸有话跟你说。”田老蔫给儿子夹了一块鱼,为接下来的谈话做好开场。
小黑只是微微一笑,田老蔫就仿佛听到了他的回答: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没到。徐建受伤,跟我没有关系。
田老蔫眼瞅着儿子往嘴里塞饭,却清晰地读懂了他的心声。
他伏在儿子耳边低声说:“今天你黄姨给我送来一千块钱,你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刚才我看见英姐了。”小黑只当没听见父亲的话,岔开话题说:“她说今晚黄姨和大哥都在医院陪三哥,就她一个人在家。”
“快吃吧。”田丽狠狠瞪了小黑一眼,她有怨气说不出口。
父亲跟黄寡妇在小树林闹的那场笑话,直接导致她跟徐英成为死敌。小黑受伤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每天跟徐英一起上学放学,还不时地手牵着手。
同学们都把这当成一个笑话,说他俩是一对,还说小黑是小女婿。
田丽几次私下提醒小黑,别跟徐英走得太近了,小黑则不以为然道:“嘴长在他们脑袋上,谁爱说啥就说啥吧。”
田老蔫心里装着事,没理睬田丽对小黑的不满,他接续这个话题,对小黑说:“今晚你去给英子作伴吧。”
田老蔫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会给小黑出这样的主意。
徐英大小黑整整两岁。两人在一起,谈不到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凭他们两家现在的关系,田老蔫不可能有这样的安排。
“一会儿我去看看吧。”小黑三口两口,吃完一碗饭,他丢下碗筷便走。
“早点回来。”田老蔫本来要跟儿子谈正事,结果被他无意中的一句话,把正事给耽搁了。
小黑来到徐家院门口,等在院子里的徐英,主动帮他打开院门,问道:“你爸咋说的。”
小黑甜甜一笑说:“他让我来给姐作伴。”
小黑放学回来,巧遇徐英下公交车,两人结伴回家,已经达成协议:小黑去徐家,给徐英作伴。
小黑跟徐英走进家,徐英已经帮他洗好了苹果,两人有说有笑吃苹果。
“你在家睡哪个位置。”徐英脱鞋上炕铺被褥。
“哪都一样。”小黑去厨房打来一盆水,脱掉鞋袜要洗脚。
“你等会儿,姐给你兑点热水。”徐英扔下被褥,下地拿过暖水瓶,给小黑调好水温,又抓过小黑的脚,按进水盆里说:“姐帮你洗。”
小黑主动洗脚是有原因的。
他刚脱下鞋子,站在炕上的徐英,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
她没有嫌弃,还主动要替小黑洗脚,捎带还把小黑的臭袜子给洗了。
做完这一切,徐英才反应过来,暗自发问:我为啥要这么做。
事已至此,不管是不是徐英的本意,她对小黑母爱泛滥。
她帮小黑洗完脚,还在炕头的位置,铺好了两套被褥。
“姐,我睡觉不老实。”小黑嬉笑着,把自己的被褥拽到炕梢,与徐英保持至少有三人的距离。
“你不嫌炕凉吗。”徐英面露红润,以为小黑害羞,不愿挨着她睡。
小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多懂事的孩子呀。
徐英暗自发出感叹,两人不是一奶同胞,男女有别,小黑确实很懂事。
小黑只脱了外套,穿着衬衣衬裤钻进被窝里。以往他在家睡觉,脱得只剩一个裤衩。
“你为啥要来陪姐。”徐英习惯了穿衬衣衬裤睡觉,她躺在被窝里,跟小黑聊天。
“你一个人在家住害怕。”小黑操持着永久的微笑,每吐出一个字,都让徐英感动不已。
彼此是多年的邻居,徐英早就知道小黑在家里的待遇,两个姐姐都不待见他。
特别是田丽,她跟徐英没反目成仇前,多少次说过,真想弄包耗子药,把小黑毒死。
从小黑出生以来,家里的所有细粮和副食票,几乎都被他一个人享用了。田老蔫为了照顾他,根本不管她们姐俩的死活。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悬,但仇恨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