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叔不紧不慢地把茶杯放桌子上,将手里的报纸也放在一边,笑眯眯地说,“你这孩子,挺能沉得住气啊?”
李向阳没头没脑的冷出一口气,不自然地扭动几下身子,“老徐叔,我没明白您什么意思?”
“看你这几天自行车都停在家门口的,我没猜错的话,十有bā • jiǔ你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做完好几天了吧?”老徐叔取下了老花镜,望着李向阳问。
“老徐叔您咋知道的?”李向阳有些惊奇。
“你这孩子,我还不了解你?刚给你分完工作那几天,你跟打了鸡血一样到处跑,这两天尽然在家开始睡大觉了,不是工作干完了那是什么原因?”老徐叔依然笑眯眯地说,“我都问完各连队了,连队连长字都给你签完了,就别再隐瞒了,干完了就把数据和工作报告给我,我替你把把关。”
“好来老徐叔。”李向阳起了身,就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了整理好的数据和报告,交给了老徐叔。
老徐叔翻看完所有的数据,简单的看了一下李向阳写的报告,他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屏住表情说,“李向阳你先回去休息吧,既然你手头上工作已经处理完了,明天按时上班,我还有新的工作安排你。”
“好呢老徐叔,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吱声,我再改动。”
“好。”老徐叔点头答应。
李向阳转身出了老徐叔办公室,朱泽宇和几个同事的表情,摆明了要看李向阳笑话,只有小王赶紧凑上来问,“李向阳,你不会被老徐叔训了吧?”
“我知道是谁打我小报告。”李向阳表面上生气,心里自然而然是乐的,因为他觉得他上司不是一个糊涂人。
第二件工作是二零零一年那年,南疆部分地区出现了一次小反刍兽疫病,又称为羊瘟,这里被划为重点地区,畜牧局要求团里全力做好羊的捕杀工作。
李向阳被分到了养殖户最大的连队,一起的搭档尽然是朱泽宇,而且此项工作朱泽宇得听从李向阳李向阳指挥。这让朱泽宇心里及其不爽,他认为上次小报告没有打成功,而是站长更加重视李向阳,再加上朱泽宇参加工作近十几年了,凭什么要听一个ru臭未干的小子指挥?但李向阳觉得还好,只要完成工作,就是跟有隔阂的人一起合作,也没关系。
李向阳知道,这次的工作,比统计全团羊繁种工作要难,羊温出现,就意味着杀光感染所有的羊。捕杀羊就等于割百姓肉,喝百姓的血,要养殖户的老命。但羊温来临,任务已经下达,不管有多难,工作都得进行。
还好,此项工作与连队的承包户紧密挂钩,团里要求,不同意捕杀羊的,职工取消职工,农户取消五保三费,低保户取消低保。政治性的硬政策一下达,职工和农户不同意也得同意,但也有部分养殖大户跳了出来,站在挑事的端口,坚决不同意捕杀羊,也带动了不少小家小户闹事。
工作难上加难的是,这个连队住户达四百多户,人口近三千多人。家家户户除了承包的十几亩棉花地之外,主要以养殖为主,他们不属于职工,属于农户。家境实在困难的低保户当然也不敢出来闹事,知道自己没有生活能力,家里最多也就几只羊。这事也不能硬来,但时间紧迫,需要在短时间做出一套完整的方案。
有了上次羊繁种统计数据,连队有多少李向阳心里有了明确的数字。他先协助连队召开了一次全连性的农户大会,找来一些关于羊温发病的图片,将羊温带来的危害普及给大家。然后将同意捕杀的农户现场统计出来,不同意尽最大限度做工作让农户同意。
连队的养殖大户买买提依明,是第一个站出来挑事的人,他个人认为,团里需要挨个挨户对羊种做一次全面性的检测。检测出有羊温迹象的再做捕杀工作,将没有感染的羊种捕杀掉,他坚决不同意。买买提依明话一出,因此有好几个养殖户跟着起哄的。
会议召开结束后,连队将这个难啃的骨头交给了李向阳和,要求他去做买买提依明的思想工作,当天他就去了买买提依明家。
买买提依明倒不是一个闭门不见的人,他很热情的把李向阳迎接到院子里,买买提依明家的院子很大,羊圈也很大,他家的羊圈可以容纳一百多只羊,是连队最大的养殖户。他先查看了羊圈的羊,据多年在学校学到的经验,并没有发现这些羊有什么病灶。
“亚达西。”买买提依明在羊圈的围栏处问,“你看我这些羊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生病的样子嘛。”
“你怎么知道哪个羊生病了,哪个羊没生病?”李向阳问,“羊瘟的发病期在四到六天,时间长的潜伏期二十一天呢,在这期间所有的羊群都有可能感染。”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我养了一辈子羊了,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买买提依明不乐意地说,“我们老百姓养羊不容易。”
“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李向阳劝道,“这不团里会给你们补贴的。”
“一只羊养大要一年时间,给点补偿就要杀光所有羊?我肯定不愿意。”
没有做通买买提依明的工作,李向阳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路上还遭到了朱泽宇的冷鼻嗤笑。
“这工作比羊繁种工作要难吧?”朱泽宇一脸坏笑。
“当然了。”李向阳回答,还故意抬高了嗓门,“搞不好我连工作都没了。”
“那不至于。”朱泽宇假惺惺安慰,“老徐叔对你那么好,不至于。”
李向阳“哼!”了一句便离开了,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向阳家的门叮铃咣啷被砸响,来砸门的人是朱泽宇。
“买买提依明家的羊不见了。”朱泽宇告诉李向阳。
“什么?”李向阳惊讶了半天,回房子穿好衣服,在漆黑的路上,骑上自行车就往连队买买提依明家跑,果然,家里门是锁的,连队的连长早就在门口等着李向阳了。
连长双手插在腰上,脸上一股怒气,“你说你这个大学生是怎么给买买提依明做思想工作的?一晚上时间,羊和人都不见了。”李向阳急得原地打转,打算去爬上墙看看羊真的是不是没了,“别翻了。”连长发怒,“我早就进去看过了,羊圈里有几只病羊,还死了两只。”
李向阳瞪圆了眼睛,不死心,想尽办法从墙上翻了进去,果然,有两只死羊,李向阳给活着的几只羊挨着测量体温,果然,这些羊都高温接近四十多度。李向阳又对羊的口腔、屁股进行了检查,果然有口腔病变和拉痢疾的痕迹。
“昨晚我还检查过,没有发病的羊。”李向阳边想边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心里很清楚,这些羊如果跑出去,就会导致大面积的羊群感染,谁都不会想到,一晚上时间买买提依明会做这样的决定,他想不到其他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