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老爷呀!”可他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下意识,强忍着没把挂在身上的秦主恩给扔出去。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三寿泪流满面,仰天长叹。好好的大内一等侍卫不当,非要来伺候这么个活祖宗。
“这是怎么了?”
正闹着呢,突然传来个低沉的声音,随后一个面目慈和又颇有威严的嬷嬷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迎了上来,见秦主恩这样立马急了:“哟,我的小祖宗!今儿腊八,你不早些回来,怎么还喝成这样?这要是让公主知道,仔细你的皮!”
说着又忙转头吩咐身后的一众丫鬟:“快,赶紧扶少爷进屋!”
众丫鬟一边应着一边呼啦啦围上前来,三寿这才得以解脱,匆匆朝瑾嬷嬷行了个礼,随后蹿出去盥洗。
瑾嬷嬷两下看了看,叹了口气,跟着众人进了“大侠居”。
“嬷嬷怎么没跟着我娘进宫去?不是说今儿一早太后和皇上就派人来接了吗?”秦主恩被强灌了一碗醒酒汤后终于清醒过来,看着瑾嬷嬷紧皱的眉头,立刻涎着脸甜蜜蜜地笑道。
“我进宫了谁在家伺候你这小祖宗?”说着瑾嬷嬷拧了个热手巾就要亲自去给他擦脸,“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天在外面喝花酒鬼混,名声都叫你作坏了。这以后还有哪家正经姑娘愿意跟你。”
“呵呵。”秦主恩偏过头去,伸手接过手巾,“就算我名声再好,这京里的‘正经姑娘’就愿意跟我了?她们哪一个不是想着凤冠霞帔诰命荣华?我可给不起!别再耽误了人家‘正经姑娘’!”
瑾嬷嬷被他说得一窒。
“哎呀,您就别操心了!”秦主恩随手将手巾扔进水盆里,“我这么大人了,还用得着您老照顾?您赶紧安生地去宫里寻我娘是正经。我这儿好着呢!后日还约了定安候家的严愉,和他一起去淮峰老家祭祖。您就别操心了!”
“不是,这眼瞅着快过年了,你怎么还往外跑?”瑾嬷嬷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托盘,没好气儿道,“再说,人家祭祖,你跟着干什么?”。
“是呀,我跟着干什么?”秦主恩垂下眼睛嗤地一笑,“我这不是没有祖宗,想跟着去见识见识吗?”
安放托盘的手一顿,瑾嬷嬷皱起眉头,随后转身在秦主恩肩上拍了一巴掌:“又满嘴胡沁!赶紧的,这是宫里今儿赐下的腊八粥,趁热喝一碗。热的时候给你加了冰糖。”说着挥手屏退了屋里的丫鬟。
秦主恩瞥了眼小几上的托盘,那色泽鲜润的粥正徐徐冒着热气。
“年年腊八都是这一套。宫里派人把我娘接走,然后再赏几车东西一锅腊八粥。好没意思!谁缺那点子东西?还是谁缺了这口粥?我从九岁起就自己在宫外过年。平时我娘又长住冷月观学道。我缺的是这口粥吗……”
“越说越没谱了!”瑾嬷嬷赶着拦住秦主恩的话头,“太后和皇上对少爷可以了,比那正经的皇子都疼爱。公主过年进宫去陪着太后,那是太后、皇上对公主的宠爱恩典。您是外男,有宫规限着呢,自是不能一起进宫。再说,这是自古的规矩,若是皇子们成年了也都和您一样,只除夕那天进宫吃团圆饭……”
“得了吧嬷嬷!”秦主恩向后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这里也没外人,何苦又说这些场面话?反正今年我是不进宫了。皇子公主一大堆,年年我又哄孩子,又陪着一圈儿笑脸,既得不着什么好儿,还吃不饱。”
说着他胡乱地踢了靴子,闭着眼睛滚到了床里边。到底喝了不少酒,一挨枕头很快就睡着了,不多时传来秦主恩平稳又均匀的呼吸声
瑾嬷嬷叹了口气,想起公主之前跟她说的,如今太子也快十四了……
不去就不去吧!
她走上前,仔细帮他把被子盖好又掖了掖。
秦主恩睡得似乎不怎么安稳,眉头轻皱,密而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儿微微抖了抖,在烛光下映出两道浅浅的阴影。
瑾嬷嬷看着他那细长上挑的眼角,斜飞入鬓的剑眉,忍不住心中一酸。这如画的眉眼真和那人一模一样。只是阿恩平时爱做匪气,又留了一脸邋遢的胡茬,掩去了身上原本翩翩公子的气度。
就和这“大侠居”一样,看似年少胡闹,实则却是早慧异常。
这院子原叫“金鳞居”,还是阿恩满月时那人趁着酒兴亲笔提的匾额。
只不过阿恩十岁时突然迷上了江湖游侠的话本子,整日混迹市井,结交三教九流,把自己扮成个混混,而这院子也改成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大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