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历,八百载。
大景,靖陵。
北风呼啸,行人寂寥,一层突如其来的厚重霜雪,将曾几何时宵旰不熄,彻夜灯火通明的国之圣都,遮了个严实,连带着其中的‘人气儿’,也因此淡薄到了极点。
家家户户,闭门拴锁,自扫门前雪。
当然,
能够造成这般表象的,自然不是区区一场冬来大雪。
真正盖住它的...
还是那股子犹如实质,来自城外近在咫尺,拦都拦不住的浓浓凶煞兵戈之气。
黑云压城城欲摧。
国之凋零,大厦将倾!
这一年,俗世之中,苍玄伐景国,三路强军兵贵神速,将首踏鸿势如破竹,早已至了尾声。
唯剩下‘靖陵’一城,围而不攻,堪称四面楚歌,眼看败亡在即————
值此时,夜色微黯,蟾月高升。
景国上君居于云辰宫,而在云辰宫周遭,那些贵胄云集一带,其中最为尊崇的一座巍峨府邸,上刻录‘洛’,为景国公侯,七飞将之一,号称‘气撼云霄’的洛玉琼居所。
眼下,即使大雪寒冬,可府内依旧火光透亮,秉烛不熄。
“小公爷,咱们,怕是走不了了...”
洛府内,在寒夜雪地之中,有脊梁挺立笔直的锦衣长者,龙行虎步,发出‘沙沙’声响,身上蒸腾的白气儿,可使雪不沾衣,便已消融,显然是功夫入了化境,有不凡手段。
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刚入府间,便急匆匆的叩门而入,‘吱呀’一下,推开了门扉,待到看见那一道修长身影,仍旧在书桌前久坐,便不由语气一沉,有些忧虑。
“走不了,不是很正常的么,恭叔。”
背对着老人,名为洛景的白衣公卿眸子开阖,语气平静。
他缓缓站起了身子,转过身来,那一副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模样,晃得杨恭顿时间一个愣神。
这位族里的‘景’公子,自打他数年前被公爷带回,就是这般泰山崩于前,而形色不改的样子,当真不愧是‘宗门’里出身的世族仙裔。
就是比那些贵胄出身,骄纵恣意的将种小爷,强出了不知几许。
只是...
那传闻之中,有着‘龙虎大能’坐镇的洛氏一脉,为何会坐视这样的人物,身陷囹圄?
老人心中不由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却在这时,肌如皓玉,面如谪仙的少年,复又发问:
“我二伯还是没有消息么?”
他口中的二伯,便是戎卫靖陵,位列‘洛公‘的玄胎高人,号称‘气撼云霄’洛玉琼。
玄胎高人,已是超脱了俗世,有千军易辟,万夫不当之勇,更可驭使神通,在区区俗世,堪比仙神!
但这样的高人,在景国最后的都城——靖陵即将陷落之际。
却都失去了联系。
“呃...自打那日公爷六出南关,领麾下骁卫‘苍雪孤鹰’千骑直破敌阵,斩将夺旗,大扬威名,后于玄国贼寇后军深处失联...便...”
“音讯全无。”
听到这位跟随了自己口中二伯,足足近二十年久的老管事如此言语,洛景缓缓颔首,示意听懂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如今靖陵城里,那位禅位的先皇早已不知所踪,小皇帝不能说话,正值群龙无首,人心浮动之际,再加上我那二伯不在城内坐镇,一个‘仙族’名头,远没什么用处。”
“不仅如此…”洛景眼皮微抬,透过窗外凛冬大雪,望向那肃杀之气的来源,轻嘲了声:
“我这副皮囊,竟还被城外人给觊觎了上,呵...”
似乎听出了洛景话语里的不对劲,杨恭神色怪异,但仍咳了咳,忙拱手安慰:
“小公爷勿要多虑,就凭借咱这一脉的老祖宗,放眼俗世之内,何人胆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是区区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女...”
老管事儿话还未讲完,便被洛景敛眉打断,颇为头疼:
“她可不是什么宵小。”
“算了,说这些也没甚么用处。”
“恭叔劳累一天,早些休息,明日还有要事要办。”
“苍玄重军压境,围而不攻,显然是不将这座孤城放在眼里了,趁着这城还未破,我要往上宫去一趟,见一见咱们那位乖巧的小皇帝。”
“景国败亡,已成定局,我等也要早思后路才是。”
听到洛景的嘱咐,本来便是出府打探后路的杨恭,顿时领命。
他本就是想要看看有没有法子,能从这一座靖陵孤城逃离,但结果显而易见。
不谈城外,光是城内,派系就已错综复杂,一言难尽,‘街坊道’的下城坊市,更是乱作了一团。
再加上,那苍玄有妖女垂涎公子神颜,大放厥词,道什么...污秽之语,有些心怀叵测作两手准备的有心之人,就更不会放过这个节骨眼上的洛公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