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头的一陈一设,曲开颜说,都没有变过。“从前,我们都不怎么进得来这里的。”
曲同大多数书稿都是手写的。每一章每一页,他都要自己收拾,不喜欢任何人碰他的东西,哪怕亲近如妻子、女儿。
曲开颜指着二楼露台出来些一处玻璃顶,叫周乘既看,“因为爸爸书房里阳光特别少,他又喜欢一待就是一天,妈妈就让人在顶上修了处玻璃顶,这样,阳光能照进来。”
妈妈说,阳光就是维生素。爸爸可以不要我们陪他,但是不可以不要阳光。
回忆过去的人,站在偌大书房的中央,仰首看二楼最高处的玻璃顶。
隔着不远不近距离的人,看她,站在一缕光里。
犹如子宫里的孩子。
尽管如数家珍,但这一刻,身边只剩下了光里的微尘。
曲开颜自顾自翻包里的烟,滤嘴也不装了,只拿火机滑火,几次都没成功。
倚在书房门口的人,喊她,“过来。”
曲开颜求他,“我只抽一支,好吗?”
周乘既始终镇静色,“过来。我帮你。”
陷在泥潭里拼命想往上爬的人,艰难涉水般地走了过去,把火机交到周乘既手里,他三两下滑出火来,拿手半拢着,递给她一簇火与光。曲开颜把烟凑上去燃,深深吸了两口,清瘦的脸隐在蔚蓝色的烟雾后头,片刻,她才告解般地自话,也是问周乘既,“爸爸为什么会死,死在我睡觉的时候,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是说亲情的人都有心灵感应的吗?姑姑和妈妈争执成那样,妈妈怪姑姑为什么曲家不同意尸检。”
“周乘既,我隐隐觉得和爸爸的服药有关。”
“我为什么不能像妈妈那样,睡觉前总会来看看爸爸,问问他要什么。”
“我除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走进这栋房子,我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
“我宁愿没有那么多所谓的遗产,请你们把爸爸还给我,把妈妈还给我,我求求你们了。”
周乘既一直沉默地倾听着,因为他觉得她需要一个出口,把这些情绪垃圾倒出来。
可是看着她颤颤巍巍夹着烟,潦草地搁到唇上吸一口,肩头都是发抖的,周乘既的理智也没有用了,他只能本能地摘掉她的烟,拿指间捻灭火星,然后抱住颤抖的她。
“好了,都过去了。”
曲开颜圈着周乘既的腰,不管不顾哭了好久,她一时想到什么,随即松开了他,当着周乘既的面打开了爸爸的两个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