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忱错开眼,目光落在一处空荡荡的地面:“你不必太过焦虑,是我把你卷进这种事情里,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干净,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凶爻打扰,也不会随时被鬼魂扯进异世界,但是……”隋忱顿了顿,羞愧和无力感让他几乎难以启齿,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片刻后才挤出几个字来:“抱歉,处理这些,我还……还需要一段时间。”
话音落下,闻语那边没有马上应声,但隋忱好像能感觉到闻语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他将目光垂得更低,仿佛正撑在着千钧重量一般,握着轮椅两侧的手也攥得更紧。
闻语现在应该恨极他了吧,隋忱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添上一笔笔罪名:欺骗、虚伪、无能、算计……闻语现在不说话是在组织语言准备骂他吗?还是在思考怎么打他一顿更为解气?
从那天闻语醒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他搭过话,他甚至都没机会见过闻语。那天他们俩一起从鬼魂幻境中出来后,闻语那句“你怎么还没死”直接刺破了他乞求闻语原谅他的最后一丝勇气。
月光泠泠,隋忱低垂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像是被缴械的罪犯,将人体最致命一处暴露在月光之下,毫无遮掩。如果闻语觉得杀了他才解气呢?隋忱不禁想着,那也是他应得的惩罚吧……
“随你咯,反正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市民,能拿你们这些大人物怎么办呢?你们不继续打扰我,我已经很感激了。”闻语有点阴阳怪气的声音终于从上方轻轻飘下,在一瞬间,就将隋忱努力维持的平静一举轰碎。
这个回答是隋忱不曾想过的,他设想过闻语会恨他,会厌弃他,却始终未曾设想过,闻语竟然将他当做那些仗势欺人的伪君子,她以为自己的道歉只是做做样子吗?由于过于慌乱,隋忱压在心底的情绪还是从身体状态中透露出了几分。
闻语就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看着隋忱莫名其妙的情绪转变,又把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拎出来琢磨了一遍。
她刚刚那句话刺|激到他了吗?可她说的也是实情呀,本来事实就是这样,她一个小市民能怎么办?等一下,这人不会还在装可怜,期待她能亲口说一句不追究了?不是吧不是吧,这人还有道德包袱的吗?
虽然不管隋忱和凶爻有没有算计利用她,等原世界的闻语限制解除后,她都会再次被鬼魂侵扰,但是一码归一码,隋忱和凶爻他们还是害了她,这个仇是肯定要记在小本本上的。
她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站在这里,跟隋忱说话,也不过是看他最后愿意冒险进幻境捞她的面上。
原谅?在这件事情负面影响没有完全消除之前,她死也不会进行谅解,没准下次她被扯进异世界后,还要狠狠再骂他几句。
“没事儿我就先走了。”闻语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打了个招呼便走人了。
等隋忱抬眼看她时,只抓住了一个背影。
想到刚刚闻语说的那句话,隋忱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后悔和痛苦疯狂噬咬着他的神经。
他在冷空气中坐了许久,等到身子都被冻得麻木后,才慢慢推动着轮椅,缓缓向病房推去。
两日后,符原终于带着一大摞调查资料过来了。
“这件事情,上面已经定了性,由我来全权负责调查。”符原说着,把手里部分资料交给闻语看。
闻语一张张翻阅着,这些资料上面的文字,解答了她大部分的疑惑:
这个世界里确实是有鬼魂的存在,但是这件事情得到证实却是在近几十年里。
发现鬼魂的存在已经足够让人头疼,对于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则更为棘手。
迷信者将鬼魂视为上天降下来的神谕,而科学家则对此思考的更为实际:这些鬼魂如何形成?这些鬼魂是否对人类有害?这些鬼魂能否被人所利用?
可惜几十年的研究,并未得到什么突破性的发现,目前仅能知道,在一些意外事故或者凶杀案现场,比较容易产生鬼魂。同时仅有不到百万分之一的人可以看见、接触鬼魂,能经常看见、接触鬼魂的人则更为稀少。
可以经常性看见、接触鬼魂的人被视为一个群体,这个群体,在本国,他们自称为“玄门”。而“玄门”里的人通过先天或后天可以习得不同能力应对鬼魂。比如隋忱,他通过后天学习,掌握了控制鬼魂幻境中大量阴气的能力,能够借此大幅增强各类符箓效果;而蒲时安则是先天就能影响活人身体里的魂魄。
若是让民众得知鬼魂的存在,那么势必会引发大规模的恐慌;若是让民众知道有人还能拥有可以凌驾于其他人的力量,那么整个社会秩序都有可能受到巨大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