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芳起从居委会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原本她还要去棉纺厂开设的夜校学习裁剪、制版等与服装相关的课程。她想着人家救了她的命,又给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今天连夜回家写一封表扬信,明天再抽空去农贸市场买点苹果和橘子托居委会的同志帮忙送到医院。
-
那边计家灯火通明,计父计母,还有计庭尧姐姐姐夫,大嫂侄子都围坐在客厅沙发上。客厅彩色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国家公安部门一个月以来严打活动取得的成果。
“就该严肃处理打击这些犯罪分子,现在街上文明了好多,之前我都不敢一个人骑车去单位,学海要有空我都让他接送的。”计振薇给侄子剥了个橘子,“学海你说是吧。”
赵学海瞥眼岳父老爷子的脸色,暗暗拿胳膊肘捅了下妻子。刚才总机班那边话务员才来传信,大舅子计庭华去派出所见小舅子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她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这边手才放下来,就听到计父中气十足的声音:“振薇说对的,你们要记住,对待这些捣乱分子坚决不能手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
计父高谈阔论,慷慨激昂,几个小辈认真听着,连计庭华才五岁的儿子计文清都坐在小板凳上仰头崇拜地看着爷爷,尽管他听得一愣一愣,压根不懂话里的意思。
门外传来几声自行车铃声,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老爷子顿时歇了火,拄着拐杖要起身,计振薇忙搀扶住他。计庭尧和计庭华一前一后走进来,兄弟俩年纪相差七岁,不过这性子几乎如出一辙,闷葫芦似的,一棍子都打不出几句话。
“庭尧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计母看到将他上下打量几番,虽然穿着医院的手术服,看起来倒不像遭罪过,计母这才安下心。
跟他兄姐不同,计庭尧自小到大没吃过苦,一直留在南嘉市里读书没有下乡,最多就是中学期间参加学校的“学农”任务,去农场里抬抬土。
“爸、妈。”计庭尧开口,又看着他身后几人依次打招呼,“姐夫、大嫂、大姐。”
“叔叔。”小朋友喊他。
“庭尧回来了。”计父向来严肃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
计母拿了条大毛巾给计庭尧,让他先进去淋浴间洗个热水澡,拍了下计庭尧胳膊:“好了,有什么话回头再讨论,先去冲个澡洗掉身上晦气。”
计庭尧擦干头发,又换了件白色的确良衬衫,衬衫下摆理顺平整地塞进裤腰这才走出来。一家子已经从他大哥口中听说了事情大概经过,救人自然是好事,就是这救人的方式说出去不大妥当。
计父计母他们都没吭声,倒是计振薇招呼弟弟坐下:“救了个自杀的妇女而已,让你白担了回罪名。今天素娟来我们办公室送信,怎么,你们有段时间没联系?我们单位发了两张电影票子,明天星期天公休,你正好和素娟去看看。”
计庭华看看父母亲,点头:“无论如何,救人是好事。”
“叔叔真棒!”小朋友顺着爸爸的话拍手。
“那也要注意安全,清河那水深得很,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计振薇撇嘴道。
第三章听说你和男人“那个”了
前天计庭尧从清河边经过,正好碰到有个妇女落水。他救完人,嘱咐她的家属几句就离开,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却闹出今天这场fēng • bō。
第二天计庭尧跟曹素娟去工人电影院看电影,今天放映的是日本彩色宽银幕故事片《远山在呼唤》。电影院门前挤了一堆人,各个手里捏着硬币问:“谁有多票?谁有多票?”
这些都是等退票的人,不过像这种类型的票子,几乎没有人舍得转卖出去。孟继平和他朋友毛俊也在人群中,早上孟芳起给了他和夏红缨一人两毛钱,夏红缨把自己的那份也给了他。票子面额一毛钱,如果能买到的话大概需要两毛钱,孟继平心里盘算着还能绕到长西路给孟芳起和夏红缨捎两瓶一毛钱的汽水回去。
毛俊拿胳膊肘捅了下他:“继平,你看那边那个男的,完全不像其他人那么兴奋,说不定之前已经看过这部片子。不然我们去问问他,愿不愿意把票转给我们?”
孟继平踮脚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摇头说:“恐怕不成,你看他身边还站着个女的,人家在处对象。”
“先问问再说。”毛俊却顾不上这些,拉着孟继平走过去,他比孟继平大了两岁,前几年两人身高还差不多,就从去年开始毛俊个子疯长,如今已经比孟继平高了快半个头。孟继平拗不过他,无奈被他给拽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