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她话刚说完,计振薇便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和爸两人身子都好好的,哪有这样的道理!孟芳起!你看你一天到晚在外面走街串巷丢人,还连累咱妈和庭尧!咱爸咱妈哪里对你不好,连你家那个拖油瓶,都给帮忙找工作。”
“振薇!”计母出声斥责计振薇。
计母向来措辞委婉,自从孟芳起和计庭尧结婚后,几乎没有插手过他们的生活。孟芳起一度觉得计母开明温良,是个极好相处的婆婆。
然而等计母这话一出,她终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计母轻飘飘几句话,完全没有斥责她或者阻拦她的意思,却直接将她架到了不孝的高度,毕竟没有哪个人家,父母还在世,家里子女就瓜分父母的傍身钱。
计母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孟芳起却觉得,面对她比直接跟计振薇吵架还要难上几分。孟芳起有些后悔今天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如果计庭尧在的话,依着他的性子,无论他心里赞不赞同,恐怕都不会让她这么难堪。但反过来说,计庭尧在场,计母应当也不会说出这些话。
都说婆媳关系是几千年来难以解决的难题,孟芳起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两难的境地。她好不容易尝到甜头,实实在在赚到了钱,如果只依着她的工资,就算全家不吃不喝,也不知道才能攒到那么多钱。到那时候,夏红缨的耳朵怕是更不好治,她怎么可能会放手。但是计母的态度明显是反对的,她想到计庭尧的好,想到近来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隔阂,她有些无可奈何。
但经历过那么多事,孟芳起的意志早比旁人更坚定,她斩钉截铁,又带着一丝歉意望向计母:“妈,对不起,让您和爸操心了。不过我觉得靠自己双手赚钱,无论是在工厂上班,还是在外面卖干个体,其实都一样。不瞒您说,我这两天还想过要不要离开单位,自己出来找事做。”
她表情严肃认真,计母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哪有人好好的铁饭碗不要的,计母心想她也不过随口说说,用眼神制止了还要说话的女儿,笑着说:“吃饭,先吃饭,菜都冷了,我再去热一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孟芳起说这话还真不是心血来潮,夜校里给她上课的老师告诉她,三年前的时候国内成立了一支时装模特队,穿衣服是各人喜好和选择,就像这两年流行的“幸子衫”,无论怎么穿,与思想健不健康没有关系。孟芳起脑子活泛,身上又有股敢闯敢拼的劲儿,她上次在计庭尧家电视里看到hú • yào • bāng总书记的话就一直在琢磨这些。
不管怎么样,计母心里肯定不痛快,孟芳起无法在这方面勉强自己来赢得计母的喜爱。
第二天计庭尧才从沪城回来,除了资料的复印件,他还带回两罐麦ru精,一罐留在家里,还有一罐送到干休所。孟芳起知道即使她不说,她和他母亲的争论,也迟早会传到他耳朵里。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计庭尧当天便知道了这件事。
计庭尧思虑半天对孟芳起说:“其实母亲也是好意,在大家都知道你忧心红缨的病,明年我们看能不能带她去大医院……没多久要过年,要不然就先停一停,最近天气冷路上都结冰了,我也不放心。”
如果站在计庭尧自己的想法,肯定是和他母亲一致的。
孟芳起正弯腰站在那里洗脸,听到计庭尧的话,她没反驳也没答应,只说:“这周我有点忙,还有几件衣服没弄好,要赶工。”
总归这个星期孟芳起没有再出去,她的性子绝对称不上我行我素,她体贴人,也懂得别人的心,不过在某些方面又异常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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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继平的期末成绩极不理想,除了本就不怎么好的物理,数学竟然没有及格。孟芳起看着数学那一栏老师用红笔标注的成绩分数,只觉得头晕目眩,孟继平这个成绩,怎么考得上大学。
但是孟继平又异常刻苦,每天学习到深夜,甚至在寒假第一天就制定下学习计划,每周末都会去南嘉大学自习室。
孟芳起表面什么都没有说,但还是如那些强势的,打着“为了孩子”旗号的家长一样,私下偷看了孟继平的日记。孟继平每天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孟芳起翻了大部分,基本都看不出什么,除了日记本书皮的背面,写了首朦胧诗。
当暖风送来爱情的芬芳,如纯净的美丽涌进心房。当黎明的曙光刺破昏暗,漫天的星斗失去光辉。彷徨中我寻寻觅,夕阳下盛开着一朵玫瑰。为什么做得对啊,却又要后悔?
孟芳起看到“爱情”的字眼就觉得心直发慌,孟继平才十五岁,他懂什么,他如今的主要任务就是考大学。孟芳起觉得痛心的同时,又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把孟继平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