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悠了一圈,最后相中了一条格外肥美的鲤鱼。它在白色塑料盆里漂着,看着那一串泡泡,我立刻知道,就是它了。
选定了鱼,我把海富的要求说给了摊主听。摊主听到活鱼那里没什么波动,听到我要自己捞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我猜他是觉得我有病。
这个时候海富也带着桶过来了,摊主给我们接了一桶水,我蹲下身子去捞鱼,结果那反倒被打挺的鲤鱼甩了一脸水。
我听见我身后有闷笑声,以为是海富在笑,心里顿时火起:是哪个孙子让我来捞鱼的?我扭头瞪他,却看见他站在我身后,双手环胸,脸上的表情严肃非常。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我自觉也算了解海富,这个表情……他应该是真的认为这件事很棘手。
叹了口气,我转回头对付鱼。稳准狠地控制住鲤鱼滑溜溜的身子,手和网子合作,这才把鱼从水里拎出来。
把鱼扔进桶的时候,它忽然开始剧烈地挣扎,拼尽全力想要从我手里挣脱。
“对!我知道了!我们找对路子了!”这时候,我身后的海富忽然大叫一声,吓得我一哆嗦,差点把鱼扔出去,好在我眼疾手快,把鱼扔进了桶里。
“你干嘛突然大叫啊!”我转过身对他怒目而视。
还有摊主在场,我俩不方便现场内讧上演武行。我把之前商量好的钱交给摊主。跟着海富带着鱼离开了市场。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海富你明白什么了。一惊一乍的。海富倒是显得心情很好。他问我,你要是发现死人了,第一反应是什么?
我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那当然是报警啊。
海富又说,对。现在这个人死了,他的尸体没人敛收。这种情况下,他很希望别人能帮他收骨,于是弄了这个石头出来,这相当于一个报警器。他把报警器扔上岸,就是想找那些一身正气的官帮他。
这个东西自己是鬼,害怕这个石头如果被得道的高人找到,他会被消灭。所以海富和他那个同行朋友这种“略有道行”的人没办法触发他的求助。
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尸骨都被鱼吃干净,他也早就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就连魂魄是否还存在于世界上都是一个迷。可他身上的怨气还记着这件事,还记着要向外求助。
我听了他的解释,一时间也有些惆怅。
如果是我死了的话,尸体被深埋在大自然的某处慢慢腐烂却无人知晓,想来我也会像这个人一样感到不甘,甚至做出比这个人更加极端的行为。
这时车子恰好遇到红灯,我把车子停下来,扭头看海富,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这和那条鱼有什么关系?”
海富说,他要用鱼血拔掉那块石头上的怨气。
我听说过用鸡血狗血驱邪,海富之前带着我处理一些灵异事件时也用过类似的法子。但是用鱼血祛除怨气还是第一次听说。
海富可能是感知到了我饱含求知欲的视线,张嘴给我解释。
首先,为防止从不进厨房做菜的朋友不知道,鱼也是有血的,不过一条鱼就那么大,血量也不太多。因为量少,所以很少有人开发这玩意的用法。这法子也是海富在他老家书柜里的老书上看见的。
海富跟我说,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离不开“相生相克”四个字,抽象如五行金木水火土,具体如雄鹰捕兔,猫捉老鼠。但凡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免不了有所怕、有所惧。
人死了,变成鬼了,并不代表着就此脱出五行。
水鬼怕火,所以便有不少人以火驱鬼。这是从抽象概念角度衍生出法子。他用的这个,则是从具体实际联系中找到的小窍门。
人溺死在水里,尸身被鱼群啮食的感觉绝对称不上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人的尸体也是鱼的饵料之一。由此,这就构成了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与猫吃鼠,狼捕羊是一个道理,鱼与水鬼,在这种特定的关系下,成为了一组特殊的天敌。
说到这儿,海富顿了顿,“对于水鬼来说,鱼血是一种杀招。不过,这也不是全无弊端的,鱼血虽然可以克制水鬼,但也会激怒那些东西,让水鬼变得更凶更厉。如果不是之前耽误了太多时间,我也不会用这么狠的法子。”
他都这么说了,看起来那位女刑警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那你刚才在我捉鱼的时候又笑又叫是怎么了?”我问海富。“就是我抓鱼,它疯了一样挣扎的时候。”
“笑?”海富偏过头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笑啊。”
我不信他说的话。自打我和他认识,我就知道这小子极其擅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接着专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