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女将军。我望着老妈离去的背影,忽然问海富:“我妈怎么不认得你?”
海富被我问懵了,他放下手里的暖水壶,回过头来:“什么?”
“我姐姐生小严的时候,你和你爷爷不是也在场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她为什么不认得你?”
“08年的时候我只有九岁,真正动手解决问题的人还是我爷爷。阿姨和叔叔当时很担心你姐姐和你外甥。没注意到我长什么样挺正常的吧?”海富转回去继续倒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情绪,“而且我长得……也不太像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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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这个病房是个三人间,靠窗户的那个床睡得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大爷的老伴陪护。中间是我的床,靠墙那边则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叫冯照临。据说是因为出了场不小的交通事故才进了医院,不仅头受了伤,一条腿还骨折了。
我们一开始以为这个满嘴广普的年轻人是外地人在黑水偶然出了事故。事发突然身边连个能照顾他的朋友都没有,也怪可怜的。故而在能帮到他的地方,就尽量施了援手。
这样一来二去,我们也和冯照临混得熟了起来。
交谈中我们得知,冯照临其实不是外地人,他老家就是黑水的。从小也在黑水长大,是几年前去南方读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就在广东那一带定居了。
对此我感到颇为神奇。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论洗脑能力,黑水地区的方言可能比不上东北话。但也不至于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被洗成广普了吧?
“那是你没经历过。”冯照临对我说,“寝室四个人,三个粤语无缝沟通,还是为了照顾我才勉强说的普通话,就这我还听不懂。一开始还和他们闹了很多矛盾。后来,为了加入这个家,而不是破坏这个家,我付出了很多。”
我勉强接受了冯照临戏很多的解释,又问起他既然回家了,怎么还是一个人住院?家里人不管你吗?
提到这个,冯照临的脸色顿时间就变得煞白。
他望了望四周。
靠窗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今天上午办了出院,新的病人还没住进来。海富出去打电话去了,屋子里就我和冯照临两个人。
而我面前的冯照临,他环视四周,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好像在他眼里这间空空荡荡的病房里,此刻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他神经质一般坐到我的床上,贴在我的耳朵边跟我说,“张哥我跟你说,你千万别不信。我……我被诅咒了,我的家里人……他们都想要我的命……”
这大兄弟是什么中二病发作了吗?我心想,明天早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跟他们反应一下这个情况?这小冯别是把脑子真给摔坏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我带着海富送给我的手串的手腕被烫了一下。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阴气在病房中弥漫开来。
而且,这股阴气的源头,就是我身边的冯照临。
我这是又见鬼了?住个院都不安生!我有点郁闷,但偏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故作镇定,先推开几乎是半趴在我身上的冯照临。
他被我推开,身子晃了晃,又使劲地摇了摇头,好像刚从梦里醒过来一样。
“我……”冯照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感觉他快哭出来了,“又是这样……怎么又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尽量模仿海富和委托人沟通时的样子问冯照临:“又是什么?我信你说的话,你先跟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
在冯照临的讲述里:在去年的以前,冯照临他们家还是一个虽然有点小矛盾,但总体来说还算和谐美满的大家庭。上面,家里最高寿的老人将过期颐之寿;下面,最小的外孙女刚刚降生。这原本是一个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声“有福气”的家庭,然而就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这个大家庭飞速地分崩离析。时至今日,三代亲属十几口人里还活着的,居然只有冯照临一个人了。
他们家的故事,要概括起来也不难。
冯照临他们家是一个大家庭。家里的老人两口子年轻事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冯父在内地四个孩子。后来爷爷和奶奶的年纪渐大,家里的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愿意照顾老人,很是互相推脱了一段时间。
最终,照顾老人的责任就被其他三个子女以“大哥家长期住在黑水方便照顾爸妈为由”推给了木讷老实的冯父。
冯父是个非常典型的理工科技术男,在黑水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需要出差。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只有脾气火爆的妻子龚有容、儿子冯照临以及老父母在家。妻子因为这些年一直是自己家出力照顾公公婆婆,自家老公又是个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大窝囊,心里一直别扭。她平时对公公婆婆的态度说不上好,只能说是没虐待过两位老人。后来婆婆罹患阿兹海默症,龚有容嘴里也常说些不太好听的话。婆婆浑浑噩噩,公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总归是不高兴的。因此更偏爱偶尔回来看他们老两口的其他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