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的机器声传来,跳楼机缓缓上升。
梁又橙收好手机,看着裴峙的样子渐渐模糊,然后消失在人群中,变成一个点。
怎么会看得见呢?
人走散了就是走散了,像是泥牛入海,海就是海,吞噬掉你的所有。
包括你的来处。
梁又橙翘着脚,夜风从她脚下呼啸而过。
她看见天上的星星和路上的灯,看见欢乐谷不远处激流勇进处那里激起的数米浪花。
再然后,她闭上眼睛。
只剩一片黑暗。
爸爸,我好冷,你也会冷吗?
爸爸,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会害怕吗?
爸爸,不是最喜欢我吗?不是天底下只爱我一个人吗?为什么,你走的时候,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跳楼机升至最高点,再然后,毫无预兆地,
陡然开始下坠。
梁又橙开始失重。
明明刚刚还温柔的风,现在开始在她耳边呼啸。
凄厉地,像是在控诉。
喉管里涌出一丝腥甜。
那天的无数记忆碎片灌满她的脑袋。
她又想起那个穿着单薄线衣的少年。
又想起冷却无雪的那天。
父亲死的时候,她跑出医院,去见了裴峙。
“你要去美国了?祝贺啊。”梁又橙说。
裴峙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你好像忘了我是为了谁,才办转学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梁又橙浑不在意,“不过哈佛那么顶尖,你也不用那么生气吧。”
少年冷着一张脸,像是满腔的怨气砸在了棉花上,沉默半天,只舍得吐出一句:“梁又橙,你不讲信用。”
“我为什么要讲信用?”少女嬉皮笑脸的,眉眼间却抖动得厉害,“好人不长命,我不要做好人。”
话音刚落,护士就打来了电话,说爸爸推出来了,叫她去给他穿衣服鞋子,好让他上路。
原来,坏人也不长命。
梁又橙挂了电话,看着裴峙,突然有种不忿。
即使她也不知道,这无缘无故又莫名其妙的情绪是怎么来的。
“都说完了?说完我就走了。”梁又橙掐着手臂,转身就走。
已经走了很远了。
却还是被他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