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通体都由木材制成,玲珑精致,是缩小版推车,不过四轮,徐璎弯腰摸了摸,在一个凹槽处找到机关,伸手向下摁,小车就自己往前滑去,移出足足十步远,所有人瞠目结舌,暗道神奇。
徐璎也被震惊到,这么早就有人开始试验自动化了,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是谁做的?”
官员面色发白,神情不自然,整个人僵定,局促不安,蠕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
半晌过后,官员额角滚下汗珠,仓惶跪下请罪:“陛下恕罪,这是小女的玩闹之作,臣一时疏忽,误将此混入农具之中。”
“她多大年纪?”
徐璎好奇,走过去弯腰仔细打量小车构造,肉眼看不出来,似乎是最平常不过的榫卯结构,不知它怎么动起来的。
“回陛下,年方十五,尚且待字闺中。”
徐璎瞪大眼睛,感觉自己是来人间凑数的,她回过头,看着地上那个官员,“这般天赋不可埋没,你回去问问,她可有兴趣深入研究这车,我很期待。”
那官员惊喜地抬起头,“能为陛下做事是小女之福!”
说完他就收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他下意识去寻,却撞入左相刘绪的视线里,顿时头皮发麻。
罢了,已然得罪了左相,于事无补,那就顺其自然吧。
刘绪不悦,在他看来,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手段,简直玩物丧志,也就闺中那些没有正务的小女郎才有这闲心,若是儿郎,非得打死不可。
徐璎看完改良过后的农具,从中挑选出几个加以奖赏,在末尾要结束的时候,又上来一个小官,身后带了几十个小厮,手里都端着各类盆栽花卉,单枝玉兰,桃李杏梨,西府海棠,花王牡丹,石榴蔷薇也开得热烈,淡菊浓桂,傲骨蜡梅,春夏秋冬凑了个齐整。
“陛下大吉,听闻陛下驾临,百花竞相盛开一睹陛下圣容,群芳斗艳,真乃祥瑞之兆。”小官谄媚地拱手奉承。
前面的机关木车给徐璎不小的震撼,而看到反季节花卉时,佩服之情油然而生,不禁由此联想到反季节果蔬,她似乎没在这个时代见到,便问道:“能培育出反季节花卉,那果蔬如何?”
刘绪的脸色青黑,不愉攀升到极点,“陛下,违反时节种植果蔬是逆天之举,有违自然,当年孟寂便是推崇此物,遭了天谴,不得善终,先帝早有禁令,陛下慎行。”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听刘绪提到孟寂,徐璎就来劲儿了,“不许反季果蔬,而反季花卉却有祥瑞之名,这是什么道理?”
“从古至今,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先民从未畏惧过自然。照相公的意思,顺其自然,那就是说应当让洪水任其自流,淹死谁算谁的,万般皆是命,大禹治水也是错的!”徐璎眼光冷厉。
陡然被扣上一个蔑视圣贤的罪名,刘绪慌了慌,张嘴急欲辩解,徐璎不给他机会,冷哼一声,继续说:“与其搞这么花里胡哨的名头,不如完善推广这项技术,造福百姓,万一重现旱情,提早种植了蔬菜稻麦是不是就能减小损失?”
紧接着,徐璎愤恨地抬头仰天,“就算天谴,是我坚持主张,那就让天公来劈我吧,看看最后到底谁胜过谁!”
“陛下……”徐琅急切地走过来,攥紧了徐璎的衣袖,紧紧咬住嘴唇。
徐璎按下徐琅的手,坚定地向前一步,注视着刘绪,“为民而死,求之不得,倘若百姓能够因此衣食无忧,我期盼早遭天谴,满天诸神可证我心。”
众人屏住呼吸,恭默守静,齐齐望着徐璎的身影,眼睛都不敢眨,全神贯注,一动不动。
阳光下,徐璎金光闪闪,如神在世。
“我做皇帝不久,又因北征与群臣疏离,你们不知我的规矩,今日就同你们讲清楚了,免得我动起刀枪来,怨怪我没有提前讲明。”徐璎扫视群臣。
“我只有两条,在朝百官须知:其一,爱民之心。大晋子民,奉我为君,我有庇佑之责;请卿为官,诸位有爱护之务。”
“其二,越是居于高位,就越是应当率先垂范,以身作则,gāo • guān厚禄不是拿来养蛀虫的,做多大的官就保护多少民,拿多少俸禄就做多少事,反之亦然,想加官进爵,可以,人之常情,但拿本事说话,我看不得蝇营狗苟,整日钻研裙带朋党、不干实事的人。”
刘绪受到暗讽,抿了抿唇。
演讲完毕,徐璎穿过捧花队伍,放平声音:“继续,去年表现优异的官吏都有哪些,名单拿来,我看看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原本怀揣兴奋准备接受奖赏的官吏们面如土色,心口突突狂跳,两手交握,越缠越紧,两腿直发颤,暗道倒霉,居然遇上新帝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