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苏瑾耐不过她,只得透露心声道:“好了,张老,我说便是了。杨家这份产业虽说是我挣下来的,但是您也知道,一旦东平大乱,单凭我是守不住的。既然如此,与其将杨家的产业白白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便宜了他。就算是弥补我的……过错……也好吧。”话到最后已如蚊声般低不可闻。
张伯浩自然是将苏瑾的心里话听到了耳间,他为此微微颌首,不再说话了。杨家的产业,多半都是苏瑾赚来的,她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便宜了那个小子,也比让杨家那些蠢蛋糟蹋的好。
倒是在一旁一直静静不说话的琴韵,听到这里,不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鼻翼扇动,显得很是震惊。
只听她讶声道:“小姐,那是可是上百万贯的家财呀!一分一厘都是小姐幸苦赚回来了。都白白送给别人了,您就不心疼吗?”
那么庞大的数字,让琴韵在说出那些字眼时,心脏都忍不住猛烈的跳动起来——‘上百万贯’!且不说那字眼背后所代表的庞大财富,就是单说起这个数字,就让人情不自禁的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心头好像压着一块金砖似的,无比的沉重。
这么一笔惊人的财富,说送人就送人,琴韵都为自家小姐感到撕心裂肺的肉疼。
“呵呵……”苏瑾闻言,挑起眉头,也讶然道:“呀,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上百万贯那还果真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花了我好多的心力才赚回来的呢!不过呀,琴韵,百万贯的财富,比起我的幸福却又如何?我既能挣到这些,以后自然还有挣到更多。没了就没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若是一般的女婢肯定早就束口不言了,可琴韵不是一般人,她和苏瑾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讲着上下尊卑,但是私底下却有些姐妹般的手帕情谊。
她闻言,不由急了,便心直口快道:“小姐一心念着他,可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上次您也看到了,在寒山集市和方家那个青霜剑姬梁梦紫拉拉扯扯的,好不暧昧呢!小姐您可要三思呀!”
苏瑾先是一愣,琴韵说的这些她哪里不知道,只是她下意识的不想去想吧了。近些时日,那个人的一连串事迹,无论是大闹明月楼,还是斩灭血屠巨凶的两大化身;抑或是眼下斩杀骅雄的壮举,无一不在说明——过去她心里的那个他,完全是一个假象。
十六年来,她和别人都被那个人伪装的外表所欺骗,没有人知道他隐藏在伪装下真实状况是什么。这种未知让苏瑾也觉得很是难受。曾经他是她心中最为亲密的一个人,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只是这种忧愁,只能默默藏在心底,谁叫她亏欠他的呢!那日她的沉默,让她始终觉得自己欠他一个交代。
所以,她只能强作乐观的说:“其实说起来,花上百万贯,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挺划算的了。”神情虽是在笑,但始终有些不自然。
见自家小姐一意孤行,琴韵嘟起嘴不说话了。
苏瑾也恢复了昔日那副冷静的模样,吩咐张伯浩道:“待会,他从天上下来,我们先别在他面前露面。等到了寒山寺,我再和他谈一谈方家和杨家以及我们的事情……现在还请张老多看看他,最好是把他那些隐藏的底细都看透。我倒想看看这么多年来,他究竟影藏了哪些。”
“正有此意。”张伯浩闻言颌首,苏瑾让他关注的,也是他想了解的。对那个人的底细,他的确非常的好奇。
苏瑾见张老认可,便点点头,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她带着别样的慵懒神色,盯着天上的一点黑影久久不曾说话。唯有眸光流转时,宛若秋时的横生的涟漪水波。
马车内的人们,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马车内部一片寂静。车外,人群欢呼的热潮仍未消褪,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听着车外的喧闹声,沉默中的琴韵忽然想起来了——从头到尾,张老和自家小姐都没有对那个人斩杀骅雄的行为,发表过任何看法。
她想了想,发觉:似乎有时候,不予置评也是一种态度,甚至比言语更直白,也更为有力。
想明白这点后,她终于对自家小姐对那个人的复杂感觉,有了些了解,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这个俏丽的丫鬟,耸了耸肩,顺着自家小姐的视线,也伸颈仰视天空。她心里有些奇怪,“小姐都看了这么久了,不累么?那个人也真是的,在天上呆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