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下朝后她再找到历明心说起此事,历明心才会一脸惊讶。
“更多赈灾款和赈灾粮朕都可以拨。”谢婉盯着她,“可朕却看不到它们被送到每一个受灾百姓的手里。”
历明心呼吸一顿,“陛下……”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
“此事朕想交给你去办。”谢婉眼神锐利,“历卿……朕不想看到这次北方旱情害死一个百姓。”
历明心面目肃然,单膝跪地,“陛下委以重任,历明心定不负所望!”
谢婉目光柔和起来。
她没选错人。
历明心为官时间不久,她所说的这重任别说新官,就连在朝中倾轧数年的老臣子也未必敢接。
但正因为她为官不久,性情刚直,甚至从不在朝臣中站队,谢婉才选中了她。
大月需要贤才,历明心正是其一。
瑞明帝亲小人远贤臣,不是一句眼神不好就能概括的。
谢婉招手唤来朝霞,将圣旨交到她手中,“带着朕的旨意和赈灾的钱粮,你可以向北出发了。”
“朕会派人保护你。”
历明心没想到陛下居然早已准备得如此周到,顿时应道:“臣接旨!”
直到离开御花园,历明心脑子都有些混沌。
手里的圣旨也‘烫手’。
陛下今日找她,怕是早就得知今年的北方旱情来势汹汹……而且特意给她旨令,恐怕对这朝堂局势也是了若指掌。
这位陛下……
历明心轻叹,以前是她走眼了,怎么会觉得陛下是个中庸无能的皇帝?
历明心刚走,谢婉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这次北方旱情,还不止这些。
旱情死了许多百姓,瑞明帝震怒,派人彻查赈灾贪污一案。调查了整整半年,最后牵扯出一条可怕的贪污链,有不少gāo • guān都接连落马。
但有意思的是,身为六部朝臣之首,对底下群臣贪污睁只眼闭只眼的徐平徐丞相,却干干净净地将自己给摘了出去。
被定罪斩首的,只是被推出来替罪的羊羔。
瑞明帝原本十分信任徐丞相,但在此事之后,对徐家也不如以往那般热络了。
但也并未动摇徐家的地位。
毕竟徐家还有一个徐晟文,被徐家送进后宫的徐晟文,最擅长的便是在瑞明帝耳边吹着温柔的耳旁风。
外戚乱政,也是大月后来的一大难。
徐家……才是盘根错节地倾轧在大月中的坏根。
谢婉眯起眼,眼中的杀意不加掩饰。徐家不除,这大月难安。
正这时,朝霞从后走近,禀告道:“陛下,婉妃娘娘求见。”
谢婉恢复寻常脸色,“请。”
小安虞来找她?
谢婉心里淡笑,看来是冷静下来了。
……
“臣妾参见陛下。”
来到面前的婉妃娘娘没了先前的嚣张跋扈,而是抿着唇,行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礼。
这副做派,让谢婉惊讶中又有些释然,笑道:“看来一夜的时间,让婉妃想通了许多事。”
“陛下是君,臣妾是臣,君为臣纲,臣妾还是懂的。”安虞小嘴开合,眼里有一些小小的不甘愿。
一味的忤逆皇帝,除了将谢家推上风尖浪口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冷静下来之后,她也知道,昨夜揍了皇帝,确实是冲动了。
昨夜的确是,气狠了。
“婉妃很聪明。”
“昨夜的事……是谢婉莽撞,冲撞了陛下。”谢安虞低下头说道。
“朕听说……婉妃未入宫前,是以小字为名?”
“嗯……我娘说这样能避劫。”
“那今后就还是以安虞为名吧。”谢婉说。眼前人自称‘谢婉’,听起来还是会让她有一些小小的别扭。
“哦……”
“这宫中,对婉妃来说,很无趣吧?”
“……尚可。”安虞不懂为何突然她就岔开了话题。还像话家常一般说起她名字的事。
这个皇帝,她看不透。冷静下来了,也看不明白。
她昨夜打了她,她分明可以治她的罪,但又好像根本不怪她似的,完全不提此事,让人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
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笑嘻嘻的,真讨厌。安虞暗骂一声。
“一两日还觉得新鲜,日子久了,便无趣了。”女帝说,“宫中有一处演武场,是大内护卫和皇城军队练习所用,听闻婉妃精通十八般武器,若是无聊,可以去演武场玩一玩。”
安虞惊讶抬头。
“你今后是要做将军的。若是留在这宫里生疏了武艺,朕会很苦恼。”谢婉吩咐朝霞,“宫中的通行令牌,晚些取一块来,送去婉仪宫。”
这下别说安虞,就连朝霞也愣住了。
演武场……那里可不是寻常人能随便进入的。
后宫不得干政,演武场那边谈不上‘政务’,可居然让婉妃娘娘手持一块通行令牌,陛下这心是不是也太大了?
不对,这是偏爱才对。
后宫之中,哪怕是住在宁清宫的徐公子,也不能在宫中自由行走,何况是去演武场那种地方!
而这令牌给出去,居然只是因为陛下觉得善武的婉妃娘娘会无聊?!
谢婉对她们的惊讶不以为意。
人对自己偏心,这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上一世半生不顺,这一回对‘自己’好一点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