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落的傍晚永远是一座城市最有温度的时候,染遍天际霞色在昼与夜间划出一道分明的界线。
傍晚六点,松城到处都是外出、亦或者回家觅食的人,某个外卖小哥骑着小电驴在马路上飞速疾驰着,他的保温箱里放着秋菱家里晚餐的重要组成部分,生抽和葱。
在即将超时的最后两分钟,小哥敲响了秋菱家的门。
十分钟以后,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阿姨,你别收拾了,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完再弄。”满桌飘荡的饭香将人勾得食指大开,秋菱朝半开放的厨房里喊了一声,将手上一碗刚盛好的白米饭放在旁边的奶奶面前,轻哄着,“奶奶,吃饭了哦。”
小两室的房子里三个人围成一桌,刚拖过的地板被投落的昏黄的阳光一照,干净透亮。
自从前几年奶奶发病以后姜阿姨就由家政保姆变成了住家保姆,秋菱将小房子的书房改成了第三个卧室,以供阿姨起居。
几年下来,阿姨也成了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员之一。
“奶奶,我晚上要出去一趟,一会儿你吃完饭要是想出去散步呢就叫上姜阿姨陪你去,不能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知道吗?”
“我不出去,不出去,我要在家看电视。”稚童般的语气,老人双眼呆滞地盯着侧前方的电视,一口一口机械式地扒着碗里的饭,直到嘴里鼓鼓囊囊被米饭和菜塞满才小心地将食物吞下去。
桌上的其它两人早已见怪不怪。
这时,秋菱又转脸朝姜阿姨看去:“阿姨,我晚上可能会要晚点回来。”
“放心吧,老年人睡得早,我会看着的。”姜阿姨对她笑了笑。
老年痴呆症一般在六十五岁以上的老年群体高发,很不幸,五年前在秋菱即将大学毕业步入人生第二阶段的时候,奶奶病发了。
秋菱父母从小离异,双方后来家庭重组,她于是就成了多余出来的那一个,被父亲放在了松城老家奶奶的身边,可以说是由奶奶一手带大。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轮着接送,秋菱一点也不羡慕,因为她总能在放学的时候看见奶奶一手着拎菜,一手举过头顶朝她挥舞示意。
小老太太一米六的个子不算高,可混在校门口那一堆家长人群里秋菱总能一眼就看到。
奶奶的病症被医院确诊以后,父亲邱南海特地从邺城回来了一趟,想要将老人从老家接走带过去照顾。
但很可惜,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老人并不愿意离开这座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城市,也不喜欢国际大都市的先进繁华,执意要留下来。
邱南海没有办法,只得给家里原先请的的家政阿姨又再多添了一倍多的钱,请她住家照顾老人。
而秋菱,则是自己愿意留下来的。
有人选择一毕业就飞往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大都市,有人选择留巢反哺。
陪老人用完晚饭以后秋菱径直钻进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已不是方才饭桌上那身居家随意的打扮。
秋菱的五官精致,长相甜美,今天出门又特意挑的一身偏清甜的打扮,如若不是熟悉的人瞧她第一眼定然觉得这是个十分清纯乖巧的孩子。
这份皮相上的美貌她倒完完全全从自己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身上继承下来了,可细一瞧,眉眼间萦绕的几分英气反而和年轻时候的奶奶更相像。
“奶奶,我出门了。”同规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人招呼一声,无人回应。
秋菱转身出门。
夏至刚过,松城已然入夏,天黑得比较晚,这会儿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天边仍泛着微微亮光。
她们居住的小区地段优越,楼下就是公交车站,再往前走个一百米就是地铁口,去哪都很方便。
不仅如此,前几年的时候松城刚刚被列为新一线城市,除了经济发展不行以外,这座城市其它各方面很十分宜居,适合旅游。
秋菱今晚有一个特别的约会,和一个素未谋面陌生人。
坐上公交,她找了个座位戴上耳机。
窗外是堵成长龙的车流,快速公交走公交专用通道,很快越过一辆又一辆堵在半途的轿车,秋菱解锁手机,微信列表最先弹出来的消息就是谢思雨的。
“秋菱,你出门没?”
“你想好没有,真要去吗?”
“要不我现在过来跟你们看同一场电影吧,这样万一中途出点什么事我也可以直接搅局。”
“万一对方是个有钱的奇葩怎么办?”
“万一很丑呢?”
“万一……”
好几条长语音,从三秒到十几秒,秋菱耐着性子一条条听完,谢思雨的每一句“万一”都说得像是戳在了她的心头,对方每说一句,她的心情就要撇上一分。
如果不是为了那笔钱的话……
秋菱按住自己想要起身下车的冲动,用尽量平稳地声音回复过去:“我说谢思雨,你盼我点好的吧。”
上周五,她刚刚忙完一个设计方案就被谢思雨拉着去参加一个圈内饭局。
席间,大家在讨论一条别群转进来的临时女友的招聘消息。
这条消息很特别,从第二行到最后一行密密麻麻的字全是招聘要求,详细且高标准的苛刻,就在秋菱笑了声说这大约是皇帝选妃的时候,谢思雨打断她的话,将【有偿】两个字大声念了出来。
给十万一个月。
出于对人民-币的尊重,秋菱当即敛起自己那点不值钱的清高,当即宣布自己要去参加选妃了。
虽然,她并不符金主姐姐要求的条件,也不是性格甜甜的妹妹。
但她有一副十分具有迷惑性好皮囊和自以为还不错的野生奥斯卡演技啊,那,为什么不试试?
万一呢。
秋菱实在太缺钱了。
家里老人的病越来越严重,常常犯迷糊,即便是两个人轮流盯也有盯不住的时候。
前阵子奶奶夜起悄悄跑到厨房,差点就烧了屋子。
由病状带来的各种意外,一整年下来,她起码有半年都在带着老人往医院跑,不是摔伤骨折,就是磕碰。
请阿姨的钱加上越来越重的负担,邱南海一个人根本负担不起。
钱,成了秋菱眼下最迫切的需求。
只要给她钱,她可以放下清高,突破底线。
“那好吧,说不定这个富婆姐姐还是个白富美。”大抵意识到了自己在唱衰,谢思雨违心改口。
听完这条语音,秋菱在车上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