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荷暗忖,江承光是极苛求完美之人,即便小事也要做得面面俱到。陪嫁侍女既是恩宠,也可能是把柄。聪明谨慎的或许懂得藏拙,但出个心怀怨怼的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无论是否有江承光的算计在,楚怀兰此事终归做得不妥。
相赠婢女如不是上对下、长对幼,那必然得是双方极为亲密互信的,否则难免惹人猜忌。而她和楚怀兰相识一月有余,远没有到那个地步。她这样贸然开口,实在莽撞。
楚怀兰见越荷神色淡淡,本就心中忐忑,自忖是否要出言补救。不料下一刻,对方便微一颔首,起身掀了帘子,大大方方下了车,却是一言不发。
“小姐!您何苦为此事坏了和越姑娘的交情?”楚翘压着嗓子,急得跺脚,又不时探头看向越荷走下车的背影,神态里带了几分不确定,“越姑娘这……”
越荷神色不定地看着眼前那个稚嫩单薄的少女身影。
“你叫小茶是么?”
小茶只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垂下的凤眸,冷清而黑沉。她慌乱间根本没记住那匆匆一瞥的模样,只记住了那双眼睛,还有对面女子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是的,我、小女子小茶。”
或许这是更好的安排。
越荷望着她清秀的容颜,想起的却是另一张脸,属于年少的苏合真。
她想起两人一起吃包在一张手帕子里的绿豆糕,黏糊糊的,手心全是汗。想起合真几回祭母的悲痛欲绝,她陪着她在祠堂守了整夜,用热帕反复擦拭她苍白的脸。
“你很好。”她敛了情绪,淡淡道,“暂且跟着我罢,旁的日后再说。”
留下小茶不过是忽然的起念,其实她只是有几分少女合真的影子,和越荷记忆中的容妃已没有半分相似。但她想留下她,也许为了提醒自己什么,也许只是不想再一次失去。
楚怀兰气喘吁吁从后头赶上来,饱含感激望了她一眼,对地上的小茶道:“傻着做什么!快给越姐姐做个礼,从此你就跟着她了,我是再不管的。”末一句兴许是楚翘的叮嘱。
小茶忙磕头感激不提。
越荷却没再理楚怀兰带些讨好的话头,只轻声道:“天家的事不比外头,须得处处谨慎。暂且留下,若她自己愿意,看着也还过得去,到时候再提。”
楚怀兰一愣,愈愧愈惭,也深服越荷细心。
两日多的光景,小茶父亲的丧事操办完成,一行人再度出发,只捎上了个胆怯瘦弱的小姑娘。
楚翘和连锦都似不大喜欢她,生怕将来她做了什么不对的叫越荷迁怒楚怀兰。但桑葚和她相处倒好,而小茶手脚也勤快利索,磕磕绊绊过了月余,总算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