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其有幸,因着先帝刺激自己儿子的心理,竟得了那么多的大儒教诲,接触到各种精微高妙的辞章。他又何其不幸,聆听过圣言的心蠢蠢欲动,不愿放弃慧根成为庸碌蠢人,他聪颖的天资难道只能用来藏拙自保?
于是终于顺着心意走了下去,其间虽有牺牲的成全,终究在他,还是值得的。
“不提这个。”傅北笑一笑,又起了个话头道,“恕我冒昧,只是那日围场行猎时,修仪飞马救人……小可有幸目睹。修仪马上姿容与小可一位故人甚是相似。”他道,望着越荷微笑。
“不知修仪,是与何人学的骑马?”
越荷心中微微一怔,傅北尚且记得她马上的模样,而那个说是亲自教她骑马的人呢?念头不过一转,她含笑摇头:“没学多久,圣上教的罢了。”
傅北沉默一瞬,哑声道:“不像。”
“什么?”越荷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不像。”傅北道,他叹了口气。
“之前林子里偶遇过一次,那时候修仪骑马的样子虽与我那位故人相似,到底也是寻常的骑马办法。我指的是……”他微微一顿,“修仪策马去追金修容时。”
越荷讶异看他,心中隐有所悟。果然傅北接着说道:
“逃命练出的马术,和逸乐下的炫技马术是不同的。我那位故人……后来寻常骑马与旁人无异,但受惊之时策马狂奔,本能使出的,仍是当初逃命的样子。寻常人,没有那样的经历,绝不会那样骑马。而那种样子,我太熟悉了。”
越荷一时无言,未想到他敏锐至此。
“越荷”的确没什么颠簸逃命的经历,也没学过骑马,拥有那种在长时间逃命中的驱策马儿的本领,着实蹊跷。即使说是旁人教的,也解释不通——那种逃命中的骑马,是被刻在灵魂深处的深深恐惧,给压迫着前行的。非亲历者,不能领悟。
这才是两种骑马方式最本质的区别。
她低头想了片刻,才醒悟过来自己并无义务要向傅北解释。越荷方要开口,傅北已道:“不必答了,是小可逾礼——还请修仪悉数告知慧贵嫔的情况罢。”
越荷松一口气,道:“巡抚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有些事还是忘掉的好。”
婚约的事,由不得她不放在心上。她是意有所指的。
又道:“慧贵嫔昨日哺食用了小半碗碧梗粥……”
傅北答应一声“自当如此”。
他听她讲着姐姐的情况,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紧,心底也越发确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