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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反间为谋(1 / 2)

一派寂静之中,米司制只听上首那位贵人淡淡道。

“饶不饶恕,原不是我说了算的。”正当她心下沉之际,那位理昭仪又道,“圣上自有明断。你若真心想救她们,便该原原本本将事情说出来,这才好分辨。”

“是、是……”米司制诺诺回答,当下决定再无隐瞒。

她虽然不善言辞,但心里有成算的人,也还是能把言语理清楚的。

米司制道:“奴婢等翻检整修,已经过了好几个宫了。按照宁妃娘娘早些时候的安排,今日正该去永信宫。原先早上便到了的,依例先看洛昭仪的宣明殿。但因为静安公主未醒,洛昭仪便打发我们先去看侧旁的窥星阁。”

“奴婢于是带人进了窥星阁查看。”

“一行六人,以奴婢为首总揽。其余五人,各有任务。如红妹负责查看西室器物,八娘负责查看东室器物,小杜负责查看正室器物,安儿看外宫墙和瓦片,嘉儿看内墙。”

“当时她们各自去查看,奴婢亦跟着四处巡看、提点一二,嘱咐她们办事用心。”

“那王女匠本也是尚工局之人……”

“她与你关系如何?与那五人关系又如何?”薛婉仪忽然问道。

米司制怔了一瞬,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王女匠……本名王珠,她手艺不俗,奴婢曾荐过她几回。其余五人中,独有红妹与王珠有些往来,另四人都没什么牵连。”

宫中人情复杂,便是尚工局也要分些派别的。有差事便是出头的机会。米司制口中虽只是“推荐”,说得轻飘,照此意思,王珠应该也是她这一派的人,或至少是她尝试拉拢过的。

这样一来,尚工局的涉事宫人俱是米氏一派,米氏又为宁妃所提拔——

越荷心中默思:这更像是,玉河特意布了来针对钟、洛二人的局了。

但还是有些不对。

她道:“你继续说罢。”

“是。”米司制定了定神,“那王女匠既出自尚工局,她见我们来办正事,便热情说要相助。左右她在金贵姬这里几日,闲得厉害……奴婢谨慎起见,并不要她掺和。但因她不是外人,也没刻意防备。那王女匠素日只和红妹最好,在奴婢眼前待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去寻红妹了。”

“奴婢责在总督全局,是以在窥星阁内四处巡视、督促她们办事,如有不妥的便上前指正。但奴婢至西室几次,只觉得红妹十分勤勉,王女匠也在相助,并没察觉问题。”

“到中午时分,窥星阁查验完毕。除了几件漆器要补漆外,没什么大问题……奴婢等用了午膳,便返回宣明殿处。这次洛昭仪爽快让进,自己带着公主去了窥星阁。”

“奴婢们在宣明殿四处查验,忽然间听到外面嘈杂,隐约听得是洛昭仪伤了。接着便被宫人们冲进来锁拿了,关押至此刻,更多的着实不知。”

她哽咽:“奴婢所知,已尽说了!昭仪娘娘,奴婢身为司制,有失察之责、亦有用人不当……但除红妹之外,其余四人办事努力,并无不妥。”

“恳请昭仪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绕过她们!”

言下之意,是甘愿受罪了。

越荷微微叹了口气,并未回答,又转向那被所有人孤立的红妹:“你怎样说?”

她道:“如米司制所言,西室器物俱是你验看的。她并不晓得那桌脚被动了手脚……那么你呢?你倒说说,你进去的时候,那桌脚究竟折了没折?”

此话其实近乎是白问,人人心里也有一杆秤。

——桌脚无论是怎样弄断的,都需要耗时间、也必然发出声响。红妹等人是上午去验看的,彼时光天化日、人来人往,便是她与王女匠合谋,也不可能在那时候弄断桌脚。

更大可能,是王女匠或其他人提前锯断了大半,然后在红妹去验看时,将她糊弄了过去。

果然,听到越荷如此发问,那红妹便也哭出声来:

“奴婢……不知道!”

她说话很有些不连贯,满含着惊惧委屈:“奴婢进了西室,王珠便和奴婢说话。她说自己在窥星阁留了几日,最常来的便是这西室。因闲着无聊,早已将里里外外都打量过了!”

“王珠眼力一向毒,奴婢便也信了她的妥当。她又劝奴婢不用再看,并说了许多趣事来搅扰。奴婢虽然也粗看了些地方,但因与王珠说笑太久,待到米司制来催时,恰恰没能看完番植那一块地方……奴婢又不敢自承办事不用心,见王珠再三保证,便说查过了、并无不妥。”

“如今想来,那王珠之意图何其明显!奴婢……奴婢……”

满堂只闻她的哭哽之声。

聂轲叹了一声:“这样看来,竟是那王女匠先做好了手脚,再瞒过查验宫人了。”

越荷微微点头。可她心中却另有一股不安:设若布局者本就打算以番植shā • rén,那么她更该畏惧桌脚的手脚被人发现,必然要在动完手脚后立刻置洛微言于死地。

尚工局检查旧物是早就定好的事,去各宫的日子也不难打听。

为什么偏偏选在尚工局刚查完的时候?还要冒着被尚工局的人发现的风险?——除非,布局者除了洛微言外,还想针对钟薇。因为米司制是钟薇的人!

哪怕是寻常日子,有哪宫的器物坏了、伤着人,都是尚工局的大罪!更何况是在尚工局刚刚查完无误、信誓旦旦保证不会有事的几个时辰之后……

宁妃独办了一件大事,却出此纰漏,必然圣心大失。

而玉河却因病从中抽身,幸运逃过一劫。

倘若真是玉河……越荷越是以此为凭来猜测,却觉得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众口嘈杂,她一时间也难以理清思路。

她道:“你罪在失职,本无可恕。但如今王珠事前自缢,她必是谋划者之一。你既然与她交好过,事发前又聊了不少,可细细回忆,当时她有什么不对、说了什么。”

“若能找到新的线索,纵然罪不足赎,多少可得个恩典。”

那红妹本以为必死,听到越荷之言,眼中骤然放出希望之光,又转为黯然。

她拼命苦思,却仍忍不住痛哭:

“昭仪娘娘恩典!奴婢……奴婢心慌意乱,一时实在想不出来。但请昭仪娘娘宽延几日,奴婢能想到什么,一定毫无隐瞒,助昭仪查出真凶!”

越荷轻一点头,自有人上去将红妹等人带出。

而殿内复归于静。

众人目光此时都在越荷身上:她们都清楚今日很难得出结果。不过,这理昭仪初次主事便是审理如此大案,神态冷肃,并无慌张,倒是令人高看一眼。

似乎那宫权之议,真是有几分道理的。

越荷道:“好。那么第一桩疑,大略有了结果。尚工局的宫人是被那王女匠蒙骗,也是就事情还是落在她身上。那么桌脚如何而断,是否王女匠本人动手脚,还是另有同谋?”

“本宫方才也使人看过了,桌脚最先的断痕十分齐整,似是刀具所为。非如此也不至于让窥星阁人难以发现。可是宫里哪里来的这等器具?”

“第二桩疑,今日便需查一查永信宫其余的人了。”

越荷这样一桩一件吩咐下去,查询探问,从午后一直熬到了日坠黄昏。妃嫔们早已失去先前的兴致,纷纷久坐无聊起来。越荷便让她们去探望一番洛微言后退下。

又查问许久,得出几个新的线索:

桌脚的痕迹,的确很像是锉刀。但是永信宫翻了一遍,并没能找到疑似刀具。

尚服局不曾丢失金线,但近两月也有几个贵人索要过。是李贵妃、大公主、宁妃、顾婕妤。而稍晚一些时候,宁妃又派人来说,她回去清点金线,宫里的金线的确被窃走了一根。

这样看起来,便更像是……宁妃谋害洛昭仪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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