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圣宠这东西,在后宫怎么都是不够分的。一个人的异军突起,往往意味着其他人都会分薄了日子。而越荷作为近年来的宠妃,必然也要受到冲击。
然而理昭仪的神色始终淡淡,倒是钟薇心里赞叹,前陈还真是送了个好苗子入宫。
她不知此时越荷只在想:
宁妃果然心智过人,短短时间便点出两条路子,还从外引了仙儿,从内提了顾盼。且慧眼如炬,轻描淡写便道出了她与顾盼不合一事。实在……是个人才。
但是,宁妃生二皇子时似乎受了大的损伤。长秋宫之前也是接驾的日子远多过留宿的日子。
她选择亲自去拉拢顾盼,是不是,真的迫切需要一个“自己人”的宠妃?甚至是,尽快再度拥有一个属于本方阵营的皇子——由顾盼来生。
念头不过一转而过,越荷刚要开口应答。忽然之间,有什么划过脑海。
“她有小智小勇,而无大智大勇……在我看来,却是远不如顾婉容的。”
是傅卿玉气喘微微的声音,判词下得却平静。隔着几年的时光,那日的场景竟又浮现出来。就在这句话之后,傅卿玉还说了什么?她说的是……
“金羽身上破绽或许有,但能击垮她的不多。”越荷肃然道,“我现在想起了个苗头,但暂时不能确定,还需之后细思详问。若宁妃肯信,不妨等我一二日。”
钟薇微微诧异,又露欣然之色:“如此,便等待昭仪的好消息了。”
……
长信宫,承晖殿。
玉河注视着奔跑欢笑的幼玉,神色柔和。琼英脚步极轻地走进来,附到她耳边,悄声道:
“娘娘,未央宫那边又要取一批药材,听说是苏贵妃的病症恶化。”
玉河脸色微微一变。琼英问:“这一次,咱们还要拖延么?”
先前玉河落难,宫中最急切伸出援手的,除了理昭仪,便是苏贵妃。理昭仪还有几分情有可原,但苏贵妃么……玉河恨她的事,并不瞒人。
苏贵妃的动机,实在难以解释。但无论如何,玉河终究是受了对方的帮助。
琼英听到贵妃的叹气声。
“她依然不肯与我相见。”玉河眉目有些冷肃,“为什么有话,不能说清楚。”
经过之前的事,苏贵妃的立场,在玉河的心中再次罩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迷雾。她如今虽愈发果断,但既然生了疑心,便不愿那样轻易地伤人。
最要紧的还是和苏合真见面。只要见了面,许多疑问便可以出口。
但是,苏合真却似有回避之意……
玉河皱起眉头:难道,除了强行闯宫,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思忖良久,发觉琼英仍在等候,她叹道:“不必了。”
“以后这样的事,都不必做了。”
“琼英。”她轻轻地唤,带着一丝不确定,“我记得,医女说……”
“她,是快要死了吧。”
……
未央宫,广明殿。
“娘娘,为何就是不肯见小李贵妃呢。”半夏劝着,“被误解的滋味,怎会好受。何况如今小李贵妃自己也起了疑心,便是冲着为她好——”
苏合真半伏在贵妃榻上,看上去几乎没有了生机。
可是她的话,却是坚决的。
“半夏,不必再劝了。”如今,她说一句话,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不会后悔的。”合真笑了笑。
“不好受么……确然的。但玉河怎么看我,于我并不重要。”
“除非是,”她的眼中,倏尔有了一星亮光,又黯淡下来,“除非是她活过来了,真的来到了我的面前,到那一天,我才会觉得,解释是必要的。”
“才会觉得,蒙受着这样的罪名在她面前,会多么难熬。”
“不要紧,我也快去见她了。”
苏合真轻轻地吐出了这句话。脸上,好像又焕发了生机与希望。
半夏随侍合真多年,也读书写字。但是这刻,她脑海里忽然涌现出的,却不是什么诗家绝唱。而是金贵姬,不久前的一段孤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