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垂着头,脸色为难:“可是万一……”
她不知该怎么向洛微言描述自己的感受。有些人是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的。此前金羽被皇帝黜落时,她分明看到了那个女子脸上,隐隐的疯狂之色。
如果她非要不顾一切自爆,拖着洛微言一起,那可怎么办呢?
她只能说:“娘娘不该冒这个险。而且,金氏未必那样聪明。她已经落入死地,绝无可能复宠,身上唯一的利用价值便是知道娘娘的事。”
“倘若有人以此误导,让金羽认为,咱们会为了掩埋秘密,使她永远闭嘴——”
“那她一定会,着着急急地把一切都说出来的。”
白术眼中有冷芒:“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灭了她的口。”
“你太鲁莽了。”洛微言却只是摇了摇头,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她,“你以为盯着金羽的人,就只是想要她口中的秘密么?你信不信我若动手杀她,第二天满宫就会人尽皆知?”
“小白。”她叹,“我现在,已经是坐困于此了啊……”
“比起消灭把柄,自己制造把柄递到别人手里,只会更加可怕。所以,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她是那样温柔,“好么?”
白术不甘心地点了头,洛微言又微笑起来。
“但是,若能让金羽主动送死,或者去拉着别人死,那便一石二鸟了。”
她低头默思片刻,对甘草吩咐道:
“设法传话给她,告知她我在宴会上救她的尝试,使她相信我不仅不会灭口她,还会设法救她出冷宫。”
这是一层阻拦:人一旦有希望吊着,便舍不得送死。
即便这希望很渺茫,但是,比起宁妃一方可能的、用“你快死了,不若拖洛微言下水”来劝金羽自爆罪行,恐怕,金羽更希望相信的,是她能活着,并且离开南宫……
洛微言怜悯地摇了摇头:南宫,可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
她还记得当年……
思绪又逐渐飘远。当年盛宠一时又怎样?权倾后宫又怎样?活到最后的,不还是她洛微言么!这次,她同样会活下去,不会有任何例外。
……
南宫。
金羽如今,可谓什么都不剩了。身边只有一个侍女云娘。
刚开始,她问:“你觉得后悔么?跟随我。”
云娘只是嗫嚅,仍服侍她。
金羽心里想:这究竟是这个时代的“奴性”,还是她们间真的有情谊?如今,她对自己的判断也无法自信了。
这些日子,她过得并不好。每日翻来覆去,都是问。
尽管她还算是天子嫔妃,那位审问的内监不至于动手折磨。可是反反复复的逼问,精神上的紧绷也足够让人难熬。加上骤降的生活水准,还有南宫格外漫长的日头……
金羽没过几天,便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皇帝偶尔也过来,关心审讯的进度。并不和她说话,只冷冷瞧着。
金羽有时候,仍有向他说话的愿望。
可是她控制住了自己。她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除非献出自己最大的秘密——
那或许能赢来关注,但她只会过得更加痛苦,永无摆脱之日。
皇帝不可能再宠爱她、将她接出去,她就要过这样的日子,一辈子呢?
这种恐惧犹如小石子般,在心中滚来滚去。
可是,在发现云娘每逢着皇帝到来的日子,便格外用心打扮,流露出柔婉风情。甚至还想方设法,摘了些花瓣泡茶。金羽,终于是无法忍耐。
在皇帝离去后,金羽劈手一个巴掌,打在云娘脸上!
“跟着我委屈你了!”
金羽脸上有种扭曲的怨毒。
“想攀高枝?想拿我当踏脚石?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皇帝看得上你么?”
“现在连你这个奴婢,都不甘愿服侍我了罢!”
云娘捂着脸,圆圆的眼里流露出畏惧。她从前觉得这双眼睛无辜可爱,如今却觉得厌恨。
“怎么,想哭?”她冷笑,“晚了!当初怎么来讨好我,哄着我提拔你的,都忘了?如今我一落难,便想去服侍皇帝……你也配么?只会钻营的东西!”
云娘发着抖,任她又打又骂半晌,嗓子里却挤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