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光既然答允,越荷准备了下,便去了。
只是,这趟南宫之行并不顺利,她也并未得到想要的结果。
当年被废的六人:公孙氏、盛氏、萧氏、白氏、徐氏、施氏。其中公孙蕙华此前被指控谋害思贵妃,已被绞死。白贵姬在越荷死去的那一年便身故了。
剩下的,只有盛萧徐施四人。
这其中,盛幽欢是她上次入南宫见到的。其人看上去也颇有神智,不似其他人疯癫。越荷原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不料这次,却没能见到她。
并非盛幽欢出了什么事或是执意不见。
而是——她病倒了。
“如何?”越荷蹙着眉头,向医女询问。
她方才发觉盛幽欢病势沉沉、又显然是一副未经医治的样子后,便立刻命人去请了医女。在这期间,她又去见了萧氏、徐氏、施氏三人。
其中萧氏乃皇帝生母的族人,徐氏是个能歌善舞的平民女子,施氏是江承光一位亡故的臂膀之女,被托付给他照顾的。
但是,情况显然没有她希望得那样好。三个女子,都有些疯癫认不清人了。
萧氏只会喊:“表哥!表哥饶了我!”徐氏低声地唱着歌儿。施氏瞧着最安静,却已经听不懂人话,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也不会。
越荷心中极快地划过些疑虑:她始终认为,皇帝是以她的死为名目,刻意地清洗宫中贵女。
但……徐氏和施氏,并无家族为靠。
她们也被贬到这里,而且同在那年的大fēng • bō中,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越荷一无所获,心事重重。她回到盛幽欢处,听取医女的汇报。
“盛罪人应是受了凉,又久久不得医治,这才成了低热之症。”医女道,“如今虽开了药,想要将病治好,也得调理半月以上。但南宫的环境……”
她话里的意思,是询问越荷,究竟是把对方治好,还是只要灌了药、有些说话的力气就好。
“治好罢。”越荷道,“不必担心,本宫会和皇上说的。南宫的环境暂时无法改善,但收拾个干净些的屋子给盛氏修养,还是做得到的。至于她的药、这些日子的饮食,由本宫的人安排。”
医女道:“那便没有问题了。”说着,又低头去擦盛幽欢细细的汗珠。
越荷望着这个曾经美丽冷清的女子——
前敏贵嫔盛氏,出身世家,天性清傲。她记得,在自己死前的那段时间,除了苏合真,就以盛幽欢最为得宠。她的眉目是一种格外清冷的妩媚,人也有些傲气。
但她印象中,对方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在自己病中时还关怀探望过……
可是,她从前不也以为,苏合真是真心的姐妹。如今又生出动摇怀疑。李月河啊李月河,你真的懂得识人么?
越荷吁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想要知道真相,必须先把敏贵嫔治好。
“桑葚,你拨个人,来南宫照看她一段时间。”越荷吩咐,“找个细心勤谨些的,私下给月例银子贴补。悄悄的,动静不要太大。”
桑葚自是领命。
越荷满腹心事,往南宫外走去,冷不防撞见了金羽。
金羽正从一间破旧的院落走出来,大约是怕冷,她又裹了一条裙子在腰间。忽然看见越荷,她也是愣住。随即,那目光便幽深起来,似乎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冰冷恶意。
越荷知晓,对方应能猜到,薛贵姬揭穿她一事,背后有自己的默许。
于是这份怨毒也不足为怪。只是……直到走得很远,金羽也没再出声,那道毒蛇般的视线,仍然黏在她的背上。越荷皱了皱眉。
是幻觉么?
总觉得,金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
喜鹊儿的周岁宴,江承光原想大办一场,也扫扫宫里近来的颓气。但越荷想到二皇子故去不久,如今宫里只有喜鹊儿一个年幼的皇子,未免太过打眼,便设法推了。
但皇帝所言的,在喜鹊儿周岁时晋封越荷做妃子的话,依然实现了。
十二月八日下旨时,册封礼所需的一应事物都已备好。十二日便正式册封。
那日的天光晴朗,宫中出一位新的妃子,也是大事。更何况理妃素来得宠。妃嫔们俱都赶来观礼。越荷在行过繁琐漫长的礼节后,行到江承光面前拜下。
皇帝握着她的手,将她扶起。
“此后,便是理妃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几分笑意,“朕答允过会给你的,都一定做到。”
这话说得极轻,加上位置遥远,妃嫔们都听不清楚,只有越荷听见了。
她拜道:“臣妾何德何能……”
“不要拜了。”皇帝轻声道,“你站起来,到我身边来。”
在这刻,她的心又生出了轻微的惶恐。越荷依礼走到皇帝身旁,稍微靠后的位置,接受其余嫔妃的祝贺。远远望去,天空苍蓝如洗,阳光溅跃于琉璃瓦,洒出万道光芒。
远远的,似乎是重华宫的方向。
“恭祝理妃娘娘!”妃嫔们拜道。
理妃、理妃……她咀嚼这个称呼,忽然失措。
妃位已是她本以为的尽头,但江承光似乎并未满足于此。而若继续冠着这个封号,再升上一级,她便是……理贵妃。
理贵妃,李贵妃,是不是又回到了前世的终点?
江承光给予她这个封号,又要求她始终冠着,不得摘下。
心中有些震动,又很快压下。
毫无必要,那不可能,别再去想。
她展露微笑:“多谢姐妹们来贺,请起。”